李从珂见状,忙从龙椅上下来,搀扶着石敬瑭,嘴里说道:“自家兄弟,哪来这么多礼节?姐夫快快请起,如此这般,朕实在担当不起。”
石敬瑭为表谦卑,沉着个屁股不起来,嘴里说道:“家国有别,大殿之上,臣不敢越礼,臣还是跪着的好。”
李从珂便使劲拉着石敬瑭道:“瞧这姐夫,起来!起来!莫要多礼!”
石敬瑭皮包骨头,轻飘飘的,李从珂没费什么力气,便拉起了石敬瑭。
李从珂见状,心里更加宽慰,心想,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个棺材瓤子嘛!就这个样子,别说让他回晋阳去,就是让他坐在龙椅上,又能坐得了多久?眼看着就是个要死得到人嘛!
因为自认为石敬瑭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了,李从珂对石敬瑭越发仁义起来,一边搀扶着石敬瑭起来,一边“姐夫、姐夫”地叫着,叫得那个亲切劲,比自己亲亲的姐夫还亲。
李从珂搀扶起了石敬瑭,相让着石敬瑭坐下了。
李从珂对石敬瑭说道:“姐夫身体不适,也不给朕说一声,朕是真不知道,也并没有几时去探视姐夫,姐夫万莫见怪。”
石敬瑭道:“国事繁忙,圣上日理万机,为臣怎好因私误公?圣上切莫在意。”
李从珂道:“前阵子,朕便让姐夫赶紧回晋阳任所去,姐夫拖延着未去,朕也不好催促,没想到姐夫竟生出一场大病来。现在姐夫既是身体欠恙,不妨赶紧返回任所去,到那边无忧无虑地静养一番,病就好了,朕还指望着姐夫帮衬呢!”
石敬瑭闻言,心里又是一惊,赶忙说道:“圣上,京师繁华景秀,臣在京师,有圣上关照,有公主陪伴,能日日觐见圣上和母后,臣知足的很,臣实不想回河东寓所去。圣上,臣既是在京师都病成这个样子,还回任所干甚去?不是送命去嘛!只是公主看我可怜,想让我到河东宽心几日,故此求到了母后那里,臣实是不知。”
李从珂闻言,更加放心了,对石敬瑭说道:“全是姐夫多心了,朕实在无强留姐夫在京的意思,这几日姐夫便回河东就是了。”
石敬瑭更加装模做样了,使劲地颤抖着身体,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从座椅上出溜了下来,趴在地上给李从珂叩头谢恩,然后颤颤巍巍地爬起身来,便离了皇宫,回到了寓所中。
按照石敬瑭的意思,恨不能立即离开京师,返回河东;但因怕李从珂生疑,遂又在京师盘桓了多日,才带着永宁公主及随行人员,逍逍遥遥地回到卫州。
卫州刺史王弘贽见石敬瑭到来,忙设宴招待。
第二日,石敬瑭便开口向王弘贽讨要他从河东带来的数万余兵马。
王弘贽道:“驸马都尉身体欠安,不如就在卫州多呆些时日,待身体康复,在去河东不迟。”
石敬瑭闻言心想,京师我都不愿多呆,我呆你卫州作甚?!
石敬瑭婉言谢绝了王弘贽的好意,带着自己的数万兵马,浩浩荡荡地开赴晋阳,回河东节度使任所去了。
21
心怀鬼胎的石敬瑭通过走曹太后的路子,终于不显山、不露水地离开了京师洛阳,回到了他久别了的晋阳河东节度使任所。
回到晋阳后,既安全,又自由,毫无牵制,石敬瑭心境大好,身体便逐渐恢复了,体重也增加了不少,看上去红光满面,健康得很。
再说唐末帝李从珂,自从石敬瑭回到河东任所后,以为石敬瑭病得不成样子了,说不定啥时候就死了,所以不把石敬瑭当回事,整日里在皇宫里无所事事,贪图享受。
一日,燕云巡察使返京时路过晋阳,顺便去拜访石敬瑭。
石敬瑭设宴招待燕云巡察使。
席间,石敬瑭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谈笑风生,哪里像个有病的人?!
燕云巡察使返京后,向李从珂禀报巡查燕云的情况。
在燕云巡察使禀报情况的时候,李从珂忽然想起石敬瑭了,不知道石敬瑭病成个啥样了,就笑着问燕云巡察使道:“卿从燕云归来,可路过晋阳?可见到朕的姐夫?”
燕云巡察使答道:“回圣上的话。俺从燕云返京,正路过河东节度使住所晋阳,专程拜访了驸马都尉。”
李从珂忙问道:“驸马都尉怎么样呀?”
燕云巡察使答道:“回圣上的话,驸马都尉很好。”
李从珂道:“驸马都尉很好?他不是病了吗?”
燕云巡察使闻言,心中暗自吃惊,心里暗道:那驸马都尉设宴招待俺,看上去红光满面,健康得很嘛,哪来的病了之说?
李从珂盯着燕云巡察使看,燕云巡察使忙把石敬瑭设宴招待他及石敬瑭的身体情况禀告给了李从珂。
李从珂闻奏,心里暗自吃惊。
假如石敬瑭仍旧是病恹恹的,李从珂就不忧心了。闻听到石敬瑭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身体健康的很,李从珂忧心了。
河东乃后唐发迹地。河东拥有二十余万兵马。河东若是有个风吹草动,那朝廷的根基就动摇了。
李从珂对石敬瑭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后唐清泰二年,李从珂又派兵部侍郎韩庆前往河东。
临行前,李从珂并未给韩庆说石敬瑭的情况,只是安排韩庆查访河东防务。
对石敬瑭的情况,韩庆知道的还是石敬瑭离京时的情况。韩庆知道,石敬瑭已经是个病得快死的人了,所以才回到河东任所静养来了;圣上之所以派自己来查访河东防务,就是想知道病得快死的石敬瑭能否承担起河东防务。
韩庆带领十多名随从,一路逍遥,赴晋阳而来。
一路上,韩庆心里琢磨着,那石敬瑭乃是朝廷河东节度使、驸马都尉,俺到河东节度使、驸马都尉府上后,见到病殃殃的河东节度使、驸马都尉时,该如何安慰他。
韩庆原本想石敬瑭已经病入膏肓了,该是快死了吧,便没有提前通报石敬瑭,而是直接去了石敬瑭的节度使府。
当时,石敬瑭正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坐着,一边喝着茶,一边哼着小曲儿,悠闲自在的很;猛然间大厅外传报进来,说朝廷兵部侍郎韩庆韩大人来访。
石敬瑭闻报,吃了一大惊,慌忙起身,迎至大厅门口,正见韩庆大步走来。
石敬瑭抢先两步,出了大厅大门,动作干脆,麻利迅捷,丝毫不想是大病中的人。
韩庆见状,大大地吃了一惊,心想,这个石敬瑭,离京前,一幅似乎马上要死的样子,何以回到晋阳后,便健康的像个牛犊子一样了?
韩庆隐瞒住自己的吃惊,与石敬瑭见礼后,相让着入座。
韩庆代表圣上对石敬瑭坐镇北疆,多有劳苦,表示了慰问,并告知石敬瑭,这次来晋阳,主要是查访河东防务。石敬瑭也对圣上的慰问表示了感谢,并专门陪同韩庆,视察了河东防务。
在石敬瑭陪同下视察河东防务的韩庆,每到一处,见到的都是兵强马壮的河东兵马,训练有素,具有很强的战斗力。
韩庆表面上对石敬瑭大加称赞,肚子里却忧心忡忡。
一个远离朝廷、握有强大兵力的节度使,对朝廷来讲,绝非是幸事。
韩庆慰问完石敬瑭,查访完河东防务,急匆匆赶回京师,上朝觐见李从珂,将慰问石敬瑭、查访河东防务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李从珂。
李从珂闻奏,坐实了燕云巡察使反馈的情况,心里非常惊诧。
李从珂心里也想不通,自己亲眼所见,那石敬瑭整个一幅快要病死的样子,身体轻得没有三两棉花重,自己轻轻一提便能提起的人,咋还又健康得很了呢?
韩庆对李从珂说道:“圣上,石郎在朝时,一幅快要病死的样子,说明心境不佳,压力尤大;而返回晋阳后,红光满面,健壮得像头牛犊子,说明心境好了,没压力了,这恐怕非是好事。圣上试想,他若没有歪心邪念,何以会在朝廷时心境不佳,压力尤大?”
李从珂闻言,转动着两只眼珠子,思考着韩庆的话。
李从珂心想,看着来朕是被石郎给蒙蔽了。
自从从韩庆那里得知石敬瑭身体及精神面貌都很好的情况后,李从珂心里就更加猜疑石敬瑭起来,担心石敬瑭会像自己一样,在条件成熟时,拥兵造反。
也是自那后,李从珂就经常派官员前往河东,名誉上是慰军,其实是查访石敬瑭,想从中找出石敬瑭不忠于朝廷的蛛丝马迹,好提前防范石敬瑭,防范他起兵造反。
后来,石敬瑭果然就像李从珂一样造反了。
其实,最初的时候,石敬瑭并无造反之意,只是李从珂常派使臣来,名誉上是慰军,其实是对自己不放心,来查放自己。
这个情况,石敬瑭也看出来了,因此就十分小心,在使臣面前装出十分谦卑的样子,以使李从珂不对自己有猜疑。
然而,随着对石敬瑭猜疑心加重,李从珂后来采取了一系列做法,意欲削弱石敬瑭的实力,防范他拥兵自重,并在适当的时候,解除他一切职务。
这个迹象慢慢地就显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