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张府上下哀声戚戚，往日貌美如花的侍妾们，只穿素衣，头戴白花，全都围在灵堂里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老爷，老爷您还那么年轻，怎么就去了啊！？”

“老爷，你怎么能丢下燕儿一人，你这让燕儿可怎么活啊？”

“老爷……”

侍妾们越说越伤心，却让旁人一时分不清，这哭得是张乌还是自己了。

反倒是正妻徐氏，坐姿端庄，纤细的腰肢挺得笔直，手上还拿着佛珠串子。

她穿着素衣，不着钗钿，不施粉黛，万千青丝也只用木头簪子挽着，全身上下端的那叫一个庄重得体。

她闭着眼，对着周遭痛哭流涕的侍妾们当做看不见、听不见。

正在这时，一位嬷嬷走进来，灵堂里的哭声莫名小了一些。她蹲在徐氏身边小声耳语了一番，说到最后，徐氏只是微微点头，那嬷嬷又起身走出去。

徐氏转动佛珠几下，终于睁开眼，然后伸出右手，身旁的嬷嬷瞧见忙上前搀扶，徐氏缓缓起身，看了一眼那几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侍妾们，眼底露出一抹淡讽：“若是真舍不得老爷，那你们就跟着一块去了吧，省得你们在这哭得肝肠寸断，也能圆了你们的思念之情。”

几个侍妾的哭声戛然而止，个个都以为徐氏这意思是要让她们殉葬，吓得脸上血色褪尽，“夫……夫人……我还年轻，今年不过才二九年华……”

“夫人，老爷生前仁德，肯定…肯定不会让我们跟着殉葬……”

“夫人仁慈，还请放我一条生路啊。”

徐氏不禁嘲讽一笑，生前那么‘情深意切’，一副失了人就活不下去的模样，临了了，不过都是假的。

徐氏看了眼棺椁，终究什么也没说。等她走了，堂内侍妾们的脸色才终于缓了过来。

大厅内，道士手拿佛尘做法，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徐氏一改之前的漠然，眼眸间竟带上了几分急切。

道士余光一瞥，虚晃几下手中的符咒，紧接着一道火光直接将符咒烧成了灰烬，全都化在了他的掌中。

众人面露异色，这是何等技法，竟然还能在手中燃烧符咒！？

徐氏目露精光，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道士一收佛尘，嘴里嘀咕了几句，将手中的灰烬全部洒进圣水中，然后递给徐氏，正要开口，徐氏急切道：“道长，这符水是给我儿直接服下吗？”

徐氏的孩子今年不过才七八岁，身体一直健康，但不知为何，十几天前忽然病重。找遍了楚州所有大夫，都没人看出她儿究竟患了什么病。

后来，还是府里的嬷嬷说孩子可能是着了不干净的东西，让她去找个道士来看看，说来也巧，她这才刚出门，就见到这道长就坐在府前不远处。

道士皱眉斥道：“胡闹，这符水喝了是会闹肚子的。夫人唤人把这符水放到他房间的东南角即可，但凡这符水低过里头的标线，夫人就让侍婢及时添水，维持七七四十九天，孩子的病症皆可除。”

徐氏惶惶点头，“原是这样，那，那我夫君的尸首又该如何安葬？”

道士明显顿了下，随即捋了捋胡须道：“这……贫道昨夜算了一卦，张大人因死于非命，命理带煞，只能另开一坟，所处墓穴位置必须是北上方，贫道昨日就已经选好了位置，在城门外的十里处，一个阴山龙脉之地，那还有山中溪水，正巧形成经络一般，山主人丁水主财，正好能佑你一家子孙平安顺遂。”

原本徐氏听到要迁去城门外还有些不悦，但一听到山主人丁水主财后，脸色才缓和了许多。

毕竟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安葬老爷？”

“经贫道推算，今日酉时便是最好时候。”

徐氏惊愕，“今日就葬？未免也太着急了。”

道士挥动佛尘打断，“张大人死于非命，本就与普通人不同，加上煞气在身，若是不早日安葬，恐会影响小公子……”

处在宅门大院，子嗣便是女人的一切，徐氏自然也不例外，立即二话不说的就让人去准备安葬事宜，还命府内大半人带着道长去城外选地，然后挖坟。

整个张府又开始陷入忙碌之中，也因此无人注意到，道长在一旁暗暗松口气的神情。

***

阴郁的天色，压抑至极的空气，大有一种雷雨将至的感觉，令楚州仿佛被笼罩在一处没有空气流动的瓶子之中。

楚州人流繁盛，要数来往人员密集的，大约北城门算是其中一个。

然而人员来往中，后头却传来一阵丧乐之音，当中还夹杂着哭嚎声。

众人给送殡队伍让了路，有人指指点点道：“这是哪家的送殡队伍，竟然将人往城外送？”

“害，这不是张大人家的吗，听说张大人死于歹人之手，惨遭分尸，那徐氏请了道长来看，今日就要急匆匆的将人往外安葬。”

“这般着急下葬？”

“大约是张大人死状太惨，留在家中晦气吧。”

待送殡队伍过去了后，城门口很快恢复如常。

一行人哀声戚戚的朝着城外行走，未过多久，天空乌云压城，隐隐之中还有雷电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