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解释道:“诸位不了解线草之毒,也是情理之中,如今线草已经看不到踪迹。但五年前,线草在南方数量极多,其毒性极强,人服用后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全身麻痹,再过一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亡,而每一个中毒之人,手腕上都会有一条黑线,这便是线草之名的由来,然,巧合的是,这杨云自己也是中了线草之毒而死!”
闻言,在座的人顿时议论蜂起。
“这意思是,这杨云很有可能是被温县的人报复了?”
“不可能吧,那温县里的人不是都死绝了吗?”
“或许有脱逃成功的呢?”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然,不等底下人继续说道。说书先生的话题迅速牵扯到了怪力乱神,又引得客官们好一阵喧哗附和。
楚肆倒是没想到一件案子,还能和怨魂扯上关系。
“楚公子是不是也觉得这说书先生越说越离谱?”坐在旁边的年轻男子似乎有意结交楚肆。
楚肆偏头一看,是个穿着文袍的少年,眉目间带着文人独有的倨傲,楚肆放下酒杯:“还行,权当听个乐子,增加点乐趣。”
“兄台言之有理。”那男子笑了笑,抱拳道:“在下李义,许州人士。敢问兄台……”
楚肆也抱拳道:“在下楚肆,建淮人士。”
“建淮?!”李义惊道:“那号称图书之府【注1】的建淮书坊就是楚兄那里吧?听说建淮书坊建成只用了几年时间,就一跃成了第一图书!”
建淮书坊雕版刻印书籍闻名于世,是不少学子文人纷纷向往的地方。
楚肆目光微微眯起,表情有些微妙,“第一书坊还是稍微差些。”
楚肆这话在他听来过于谦逊,但也因此稍微对楚肆心生好感,毕竟文人多谦逊。
“都说建淮出文人,那想必兄台家中也是书香世家吧?还不知楚兄出自何门?”
楚肆自然地道:“楚某不才,家中不过是行商营生,也没有什么名人先生教导。”
李义眼角微抽。
商户?
李义在锦潘楼待了很久,自这人进来以后,他就瞧着这楚肆秀美俊雅,器宇不凡,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双眸黑白分明,像打磨后的砗磲里钳着的剔透黑玉一样。
怎么看都像是世家里出来的公子。
李义忽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想要结交的心瞬间淡了下来,面上的笑容也只是勉强维持着。
又想,怪不得这楚肆一顿饭要花二十两,商户草包奢侈,倒也不让人意外。
楚肆怎么会看不穿李义的想法?瞥了一眼李义桌上的简单饭菜,故意道:“看李兄这气质,才是真正来自书香世家吧,不知李兄师承何处?”
李义只觉自己的身份一下上来,满脸倨傲,“书香世家不敢当,只是我爹是县衙县令,上三辈往上数,族里也是出过中书太常的,我则师出朗清许氏许先生处。”
楚肆长喔了一声,“许州下的县里,又是姓李的县衙、你爹是谭荷县县令李忠?”
李义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怎么知道?”
他爹的名号竟然都传播到建淮了?
暗忖半刻,又觉得不太可能,按照他爹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脾性,不存在有什么政绩值得让人宣扬。
那楚肆是怎么认识的??
楚肆拿起酒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勾起唇角,倒是不说话了。只是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多了几分讥笑,竟是直接将李义当成了空气。
这倒怨不得楚肆那么讽刺,这李忠还未上任知县的时候,曾在建淮旁的陈州做过几年小官,那时楚家的生意刚刚起步,需要在陈州买卖材料。
这李忠就曾用职务之便不少为难他们。
不过楚肆没想到,世界竟然那么小,茫茫人海中竟然会遇上‘熟人’。
李义狠狠咬了下后槽牙,颇为恼怒,原是他先瞧不上楚肆,这一遭,竟被他人当做了空气。要是他没看错,刚刚楚肆那笑摆明是讽刺吧?
他一个商户之子,凭什么瞧不起自己??
李义想说些什么。
台上的说书先生将手中醒木一拍,最后一个字同时落下,满堂听众瞬时鼓掌。
在一片叫好声中,楚肆也跟着鼓掌。
偏偏楚肆那副散漫样,又将李义气不轻。
正在这时,一阵慑人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后众人只见,一排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将窗边的人包围了起来。
李义大惊失措,下意识起身离得远远的。
阳光透过窗棂直射下来,笼罩在楚肆身上,光华映照,竟让她通身带着光芒,在她喝下最后一口酒。一个身穿盔甲的中年人踏步而来。
他站在楚肆面前,打量了一会,“你就是楚肆?”
楚肆站起身,虽然眼透迷茫,但也并无任何害怕情绪,“正是,不知官爷这是……?”
中年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楚肆,面无表情,“我是团练副使冯同阳,还请楚公子随我去一趟团练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