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扶过惠妃,小声说:“娘娘,宸小将军来了,一直等在正殿。”
惠妃微疑,边往外走边问:“前几日不是刚来过吗?怎么今夜又来了?”
正殿内,宸越背手站在左方,正对着一副挂画,画的是凛冬的寒梅,末了没有题字。
但宸越知道,这是先皇后梅氏所作。
宸越听到脚步声,回头拱手行礼:“深夜叨扰姨母,还请姨母恕罪!”
惠妃摆了摆手,让他起来坐下,并屏蔽左右:“我听灵玉说你年宴刚结束就来了,可是有什么大事?”
宸越说:“并无大事,只是想问姨母,小年宴那晚我与姨母说的,姨母可曾考虑清楚?”
惠妃愣了愣,随即恢复如常,郑重其事道:“你那日说的那些,本宫曾几何时,也想过。”
早在楚潇启蒙之年,国师就曾给清华宫送过一纸书信,信上仅寥寥几字:此子可待,好生扶养。
国师,在大楚,是可以直接传达神明的意愿的存在,国师本人,修的也是仙道。
历代国师久居延芳塔,甚少出塔,据说国师自有天眼,盘坐于塔顶,天下大小事便都能入眼入心。
此代国师梅彦卿继位以来从未现过世。
这纸书信让惠妃既惊又喜。
国师此信,只此一封,仅有二皇子楚潇得此信,可见楚潇的确天赋过人,根正苗红。
但惠妃明白国师意不止于此,他还在暗示楚潇的未来。
惠妃明白,以蒋家和宸家的势力,楚潇多年后,必将卷入夺嫡之争。
但惠妃也是个母亲,母亲是最了解儿子的,也是最想为儿子好的。
她知道楚潇生性放荡不羁偏爱自由,玩世不恭只想浪迹天涯,纵然他有才能有体魄,也不愿被束缚在这明堂高阁之中。
她也知道,夺嫡之争充满尔虞我诈,稍不留神便会被宫门这头猛兽咬得血肉模糊,她不敢也不愿让自己的儿子趟这趟浑水。
所以国师那纸书信,她并未公之于众,,前后知晓的不过五人,也仅她与国师两人知晓信的内容。
时光冉冉,当年俊俏的小男童已经长成了如今丰神俊朗的少年,宫里的局势也愈发严峻。
吴家这一支后起之秀不知不觉已经在朝中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囊括了大半的文官和小部分武将。
宸家戍边数载,虽功绩累累却明显支架不稳,难以再恢复从前稳坐武将第一把交椅的地位。
蒋大学士年事已高,蒋儒的三千学子虽个个德才过人,却甚少有愿意入仕的,蒋府早就失去了文官的主导地位。
惠妃虽有慈母的私心,但也有家族的责任。
她不能眼看着吴家把蒋家宸家逼到一隅,最终在朝堂上无立足之地。
惠妃与吴玉秀共事多年,深知其为人,心思狭隘,虚伪势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野心极大,并未善茬。
惠妃不能让吴氏一族,为虎作伥,任意妄为,残害自己的母家。
她必须为楚潇、为母族一搏。
宸越听后,起身向惠妃深行一礼:“姨母愿意出手,是吾辈吾族之大幸。”
惠妃笑了笑,有些恍然若失:“你自小就聪慧,多亏了你那日点醒了本宫。不然,本宫不知道要何时才能看得清这局势。”
宸越从袖中取出来一个小册本,递给了惠妃:“皇后在后宫主位盘踞多年,手能伸得到前朝去,姨母若是出宫门,暂时只能在后宫立威,这上面有后宫诸位妃嫔的品性家世以及皇嗣,姨母可参考参考。”
惠妃接过,翻了几页,啧啧称奇:“还能有这等好东西。你其实不必过虑,我虽足不出户,却也不是两耳闭塞,从宫女嘴里也听过不少乐事。”
宸越说:“万无一失。”
茶过半盏,宸越忽然问道:“姨母可知今夜宝华殿发生的事情?”
惠妃疑惑:“不知。”
宸越便讲与她听了。
惠妃听到“五公主”,似乎很惊讶:“五公主?前几日灵玉还与我说她来着。”
宸越挑了挑眉:“哦?”
惠妃与他说了内务府要月俸的事:“我当时听了就觉得唏嘘不已,本想着既然决定踏出宫门了,那孩子我也定会帮一把的,没想到,如今是不需要我帮了。”
宸越眸色深沉,许久才道:“姨母,不管怎样,五公主是个变数,还请姨母在后宫,警惕这变数。”
惠妃听后,有些想笑:“左不过是后宫多了一位公主,哪里称得上变数了?今夜皇上也就借五公主敲打一下吴家,过几日众人除了多认识了一位公主,也不会记得其他事儿了。”
“姨母可曾想过,五公主会掌握皇上的宠爱。”宸越忽然发声。
惠妃一愣:“怎么可能,皇上一向冷情,从未对哪个皇子公主表现过明显的喜爱或厌恶,怎么可能突然对一个公主充满喜爱,还是一个母家势微的小公主……”
宸越眸光依旧低沉,起身道:“许是侄子多虑了,天色已晚,侄子先行告退了,姨母早些歇息。”
惠妃没反应过来,宸越似乎一下子变得很急切。
惠妃送宸越出了正殿。
末了,宸越忽然回头,对惠妃说了一句:“姨母若想知道皇上是否是真的喜爱五公主,可以查查五公主是怎么就被皇上带到了宝华殿的。”
惠妃怔住,未知伴随着惊疑爬上她心头。
待宸越走远,惠妃摆手唤来灵玉:“去查查皇上今晚是怎么遇见五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