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上,月华流下,在波光粼粼中点点细蕊酿成了光,一点一滴,仿若凝聚了世间千般温柔,百般娇媚。
天阶夜色凉如水,灯内红烛摇曳,光缥缈且虚无,她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在桥上伫立,除了脚下的一点光蕊和桥下不时的水浪拍打的声外,什么都看不清晰。身后是一团的空虚,没人知道她为何要夜过镜湖。
身着斗笠在夜中穿梭,步步生莲而后又化作一汪水,消逝在茫茫夜色中,她不知道前路为何,但是月下那一根无色无形的线冥冥之中在牵引着她,让她坚信这是她的命中注定。
近了。
那人一把长蒿,撑着兰舟,停靠于湖岸,一身白衣胜雪,却是温润异常,正是那句除君身上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终是来了。”那姑娘檀口轻启,朱唇微勾,气吐如兰,宛若柔夷般的手伸向那如谪仙一般的人儿,只柔柔的道上一句,“是我来迟了。”
……
卯时三刻,湖中一具女尸缓缓漂浮上岸,白色的衣衫绣着莲纹,在大片的莲花堙灭了身影。
那姑娘眼角下那两朵宛若红莲的印记在四白穴上开的妖冶异常,像是竹叶青吐露出的毒信子一样红艳,又像是某种特殊的痕迹。
清风缓缓,荷香绕水,暖阳正好,大片大片的莲花盛开着,虽是三伏天,可这白嫩的莲花却是为人心平添一份清凉。花儿似是听懂了风的心乐频频颔首,水儿也在风中层层潋滟,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于此时,仍有行人仍在感叹这接天莲叶无穷碧,怕是让哪位有才情的人见了,绣口一吐便是一个太平盛世。
而人们却不知,就在这一片祥和之下已有某家姑娘化作了这莲下亡魂。
……
于某处庭院中,苏咏絮坐在石凳上。
她自是不急,在庭院中一袭青衫青梅煮酒,那梅子的香甜之气不过多时便在院子里弥散了开,就好似天上仙子的闺中香,缓缓的,慢慢的,挑逗着人的鼻尖。
红墙黛瓦,檐牙高啄,积水顺着屋檐的衣角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就仿似在叹息着什么一般,昨夜那一场细雨倒是让那芍药开的更甚,火红的在那里成团成簇,就像是燃烧的火一般。
苏咏絮随手折下一枝芍药花,恰似一簇明火恰于怀中漫开,沾着晨露,滴滴流光溢彩。
她倒也不急,命案为命案,又于她何关?死生皆是命,这种死法,那姑娘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惊慌些什么?
陶罐中酒液沸腾,荡开了莲花的形状——
将水用大火煮的爆沸,其溅起的水花应呈现莲花开放状,故此被人名之为“莲子开”。
苏咏絮自觉这种烧水之法应也适于煮酒,于是坐在院子里饶有兴致的煮酒喝。
这酒,却是也差不多了。
苏咏絮微微一笑,起身,衣裙洒落,在地上铺散开来,长衫中笼罩的莲纹衣摆与薄纱中若隐若现,手中芍药瓣上的露水在日头下一点一点消融,轻轻一吹,那瓣瓣纷落于苏咏絮身侧,生生扎入青石板中,复又柔软下来。
若是故人来,那我应向哪方哭你,于何处葬你?
……
便是晌午,于石桥下,苏咏絮轻轻压低了斗笠,看着桥下正卧着一位乞丐。
不!
不止一位,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苏咏絮手中正把玩的银两,那眼神相比饿狼差不上多少,不过,谁想接这单,她并不在意。
“子时八刻,找个小倌来桥上,务必身着女子装束。”便是说着,苏咏絮将手中的银子扔到那乞丐乞讨的破陶土碗中。
“不知姑娘与何人有怨啊?”那乞丐倒是气定神闲,半眯着眼,享受着桥下凉风习习,就是可惜这莲香沾染了几分血腥味,若不是那些姑娘的血肉,这莲花也不会在这三伏天里开的如此旺盛。
苏咏絮缓缓掀起斗笠上的薄纱,对着那人浅浅一笑,看着那人因震惊而骤然缩小的瞳孔,她又极是满意的将薄纱放下。
那乞丐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一脸无奈的将银两揣入怀中,对着苏咏絮涩然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丐帮子弟可不迎你。”
“知道。”苏咏絮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乞丐,转身消失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