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梅心急如焚，恨不得早日赶到丈夫坟前，将文啸天在丈夫坟前杀死祭奠丈夫在天之灵，所以她并不多言，只是卷着文啸天向前狂奔。她的心中，此刻却是不住地翻腾不息，她自丈夫死后，心儿还从来没有一次跳得如此之快，想必是关心则乱吧。

可是，黄玉梅忽然却是停住了脚步。

只听喊杀声不住地传来，一彪人马杀出，一面旗帜上一个斗大的“辽”字，文啸天心道：是大辽国的军队。黄玉梅武功虽高，但是对这些战争征伐之事却是不感兴趣，缩身于大石之后，静静观看。

文啸天心道：耶律玉大侠一生为和平而努力，但是如今他尸骨未寒，宋辽两国却是战事又起，不知耶律大侠在天之灵能否安息。想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他仁爱之心仍是极重，虽然命在旦夕，但是竟然仍然为这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而扼腕。

黄玉梅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心道：你小子已经活不了几天了，竟然还要管那么多的事，当真是奇怪至极了。她一生行事极邪，往往不择手段，对于这些杀戮早已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却是并不动容。

但见一群穿着汉人衣衫的百姓四散奔逃，但是哪里逃得过辽人的快马快箭，辽人很快便纵马将宋人围在核心，宋人纷纷抱住脑袋，缩成一团，辽兵纵声大笑，说着听不懂的契丹话，但从神色来看，想必是心中开心之极。

文啸天仔细看那些宋人时，只见宋人中竟然是老弱妇孺占了一半以上，极少有青壮年男子，心中不由得更怒：辽人当真是无耻之极，竟然欺负老弱妇孺！不由得要纵身而出，但是背上一凉，原来是黄玉梅扣住了自己的脉门，自己竟然是动弹不得，只好乖乖坐好。

辽人并不急于大开杀戒，仿佛是猫抓到了老鼠杀死之前的一番尽情戏弄，宋人却是惶恐至极，几乎挤成了一团。辽人中一人大声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语，众人登时便是万箭齐发，对准了中间的宋人。

啊啊几声惨呼，几个汉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其他的汉人更加害怕，拼命躲闪。但是箭如雨下，哪里他们躲得了的？又是几个汉人倒在了地上，鲜血淋漓，从胸口里，喉咙中缓缓地涌出，染红了大地。

文啸天心中一痛，转过头去，不忍再看。但听其中一个辽人大声说这些什么，其他几个辽人抚掌大笑，一人纵马上前，随手抓起两个汉人，另一人从怀中拿出绳子，竟然将两个汉人用绳子捆住了。那领头辽人抓住绳子的一端，纵马飞奔，两个汉人竟然像风筝一样被放了起来，在空中惨声呼叫，声音凄厉，久久地回荡在空中。

这每一声叫声，似乎都刺破了空气，直直地扎入了文啸天的耳膜，顺着耳朵，刺到了心头。只听砰地一声，原来是这两人实在太沉，虽然奔马速度非常，但是最终仍然是摔了下来，生生摔做肉泥，惨不忍睹。

所有辽人脸上却是没有一点同情的表情，而是一起上前，放声说笑，似乎杀的人越多，他们越开心一般。纵然是黄玉梅此时也是眉头一皱，不愿再看。

其他的几个宋人中有几个胆大的，大吼一声，喝道：“辽狗，老子跟你拼了！”说着向着辽人疯狂地冲了过去，辽人挺起长枪，枪尖微微抖动，竟然生生将这几个人的心活活戳在了枪尖，高高地挑着，仿佛在炫耀胜利。

那领头辽人笑着说了些什么，其他几个辽人会意，纷纷冲上前去，从人群中将一些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女子拉出，至于其他人便是见到一个便是长刀长枪挥动，登时又是一个人命丧黄泉。

许许多多妇女大声呼喊着，其中一个抱着婴孩的少妇被一个辽兵拉住，一把便把孩子从怀中抢过，顺手掷了出去，登时便摔做了肉泥，那少妇撕心裂肺地大声叫喊，那辽兵挥起大手，理也不理，将她强拉上了马去，转身便风一般地去了，又加入了新一轮的杀戮与掠夺。

文啸天的心又是沉了下去，此时殷红的夕阳似乎也是被鲜血染红了的，他不知道，同是人类，为什么要互相杀戮、抢掠呢？

难道就不能让所有的宋人和辽人在同一片蓝天下，和平地共处，做兄弟姐妹么？

忽然间，又是几声哨响打破了这里的杀掠，文啸天心道：难道是大宋官兵来了？但见前方一队轻骑兵飞奔而来，尘土飞扬，旗号竟然是“金”字。辽兵见了金兵，竟然便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掉头就跑，就连许多战利品也吓得扔在了地上。金兵远远地几箭射来，几个跑的稍慢的辽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刚才实施杀戮的人，此刻却是变成了被杀戮的人，吓得不知所措。

金兵越走越近，横冲直撞，辽兵马慢的便被追上，一刀砍下马来。而文啸天清楚地看到，金兵的马头上挂了许多人头，人头中固然有许多年轻男子的，但更多却是白发苍苍，甚至有的还是在襁褓中的婴儿。

啸天的心又一次被撕碎，他心中更是疑惑：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好好的天地，为什么要变成人间地狱呢？

但见金兵大声笑着，简直和刚才的辽兵一模一样，挥刀尽情狂砍狂杀，如同地狱中的无常鬼一般，索取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性命，更为残暴的女真人甚至把砍下来的人头挂在了马头上，仿佛是一个将军在向大家炫耀着他的战利品。

杀人，是应该炫耀的事情么？

辽人身体中流淌着的鲜血，胸口跳动的心脏，和宋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怔住了。

他知道了，不止是辽人屠杀宋人，甚至辽人本身也是被屠杀的对象啊。

世间，为什么要充满了这般的血雨腥风，撕心裂肺？

是什么，让这些本来善良的人们变得如此残忍好杀？

是什么，让这些本来的良民挥动了杀人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