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你似乎不太喜欢她。”池宁风一锤子下去,金红色的火星飘飞出来,炉中几乎熔化成液体的赤金更纯净了一分。
“不喜欢也很正常吧,毕竟她都直接在大家面前说她才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了。”唐淑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风箱,“如果池师兄是我的话,会觉得她很有礼貌吗?”
“可尹师叔也没有相信她的话,”池宁风安抚道,“你也没必要为秦师妹生气。”
池宁风,过完新年恰好九十九岁,荆山派丰山之主,道号玄真,在锻造之术上有极高的天分和造诣。经过他冶炼的金属,只需三十年便可蕴养出剑灵,某种程度上堪称神术。
林宴和与唐淑月的佩剑都是池宁风所铸造,论辈分又是同辈,师兄妹二人自然与他格外亲近一些。两人偶尔会过来帮把手,或者说说闲话。
何况齐离暄如今也拜入了池宁风的门下,唐淑月自此多了两个小师侄,还是她带回荆山派的孩子。铸剑师收了先天剑骨为徒,怎么看都是完美的搭配。
“我生气并不是因为秦星雨的无礼,”唐淑月有些恼火,“我哪有这么小气?”
“那你如今在纠结什么?”池宁风笑出来,“总不会是因为林师弟没有提前给你通风报信,他不是会在意秦师妹的人。”
“和林宴和也没有关系。”唐淑月徒劳地解释。但池宁风向她挤了挤眼,显然并不相信。
最后唐淑月长长地叹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师父好像有事瞒着我。”
冲进崇明殿质问唐淑月的秦星雨固然失礼,但唐淑月注意到的是她看到自己那一刻脸上震惊的神情。像是认识自己,却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唐淑月扪心自问,她确实从未听过秦星雨这号人的存在,也从未见过她。对唐淑月而言,秦星雨的突然出现,和当初的苏染没什么分别。
唯一的区别是,苏染并不会指着她的鼻子,说自己才是师父的徒弟。也不会跪在殿上,说自己不认识唐淑月是谁。
“怎么是你?”秦星雨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你谁?”唐淑月莫名其妙。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如今秦姑娘的师父应当是玉华,”清微真人阻止了她俩没头没脑的对话,“既然如此,不好好在琴鼓山待着,跑来我崇明殿作甚?”
“她就是师父之前送到琴鼓山的那位姑娘?”唐淑月想起来清微确实有说过这么回事,“送到那什么玉——玉华师叔那里?”
“玉华师叔?”苏染放下筷子。
“那论理我应当叫一声师妹了。”唐淑月算了一回辈分,“我还是头次当别人师姐,还挺别致。”
“你是我哪门子的师姐?”秦星雨大约是真的被气急了,伸手指向唐淑月,“明明我才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你不是画上的那妖——”
“够了!”平时一向乐呵呵的清微真人断然出口呵斥。秦星雨的话被中途截断,含泪惊愕地看向清微。
在荆山派修行了这么久,唐淑月从来没见过师父发这么大的火,险些被吓得一哆嗦。
大约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清微稍稍缓和了面上的表情,眼神却依旧很严厉。
“秦姑娘若是有话,不妨到殿内来单独和老夫说。”他推开碗起身,深深地看了秦星雨一眼。
“如果实在觉得冤屈,也不必大清早在这里大呼小叫。”清微真人笑了一下,“玉华是该腾出时间好好管教你的脾气了。”
“有什么不对吗?”池宁风问。
“当时秦星雨好像认出了我是谁,我不清楚她是怎么认识我的。”火光映着唐淑月的脸,将她的头发也染成金红。
“但是她的话被师父打断了,我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唐淑月松开了风箱,“师兄明白那种感觉吗?那个秦星雨似乎知道我什么秘密,师父却不想让我知道。”
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姑娘能让好脾气的清微发火,某种程度上也是她的本事。
“就离谱。”她这么下评语。
“这么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宗主呢?”池宁风说,“如果是你去问,尹师叔不至于还要编出谎话瞒着你。”
“池师兄倒是笃定,比我还有自信。”唐淑月苦笑起来,“我师父说的话,向来半真半假。他若是存心瞒我,我还能看得出来?”
“所以你是打算暂时不过问这件事?”
“师兄若是遇到我师父一般的情况,会因为后来的弟子对齐离暄和之之有所隐瞒吗?”
“这没有可比性,”池宁风宽解她,“我并不清楚尹师叔在想什么,但宗主行事必然有他的考量,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新来的秦师妹就疏远了你。何况秦师妹并不是他的徒弟,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如果你看到那位秦师妹便要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以后还是少见的好。”他最后这么说。
我也想少见她,但目前是不可行的。唐淑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