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死，是他老婆乱说。”黄玉震回答：“这个女人，是个破落货，前夫是我堂伯哥哥，叫黄玉昆。这是个手艺人，每天出门补锅，没有空陪她，她守不了空房，就跟人跑了，带着她跑的人就是施雄。跑出去一大半年，回到村里说，她前夫死了，由她继承夫家这一门，不久就以招赘的名义把施雄弄进了村。谁知道她是骗人，报的假案，搞一妻二夫的游戏，结果两夫一斗，死了一个。”

高知县大为叹息：“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此言得之！施员外为人质朴好客，却没有想到会成了夺妻之人，还被人斗杀，真是老天无眼。这都是女人可恶，等会我去到村里，先把这个女人收监，判她个一女二嫁红颜祸水之罪。”

“大人英明！两个男人，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如果不是女人做这种不知廉耻之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如此血案。”一边的师爷立即拍了上去：“只是一举斗杀十七人，这个前夫看来不是一般人物。”

“师爷说得对！”黄玉震说：“我这个族哥，有一身极好的功夫，不说万夫不当，十来二十个人打起来稀碎轻松，施雄虽然也有一点功夫底子，与我族哥相比，远远不如。我们也是用计，先为他庆贺，把他灌醉后才送的官，如果正面为敌，就算是把他拿下，我们的损失也会惨重。”

“下黄村这一计用得很好，欲擒故纵，深合孙子兵法。”捕头插嘴说：“能够定下这一计的，下黄村只怕只有黄玉乾一个。”

“是啊，我大哥，现在还醉着呢。”黄玉震也算是帮黄玉乾应下了此功。

一路走走说说，来到竹林前，十七条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血早已流光，尸体显得特别苍白，捕头带着忤作走上去，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忤作说道：“伤口都极大，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武器，相当凶恨。”

“是竹子做的标枪。”黄玉震回答，走到竹林里拿出一把还没有用的标枪拿出来示范给县老爷看。

“是这个东西，我判定。”捕头看了看，很严肃的说。

这还要你判定，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黄玉震想。可是县长不这样想，他大为赞赏道：“捕头明察秋毫，确定凶器后，大大有助于破案。”

黄玉震不明白了，这都摆在面前了，还需要破什么案，真是多余。

把十七个尸体的身份一一明确，让下黄村尽快掩埋，十七条尸体摆在露天，几天南风吹过，完全可以引发一场瘟疫。

去村里，县令让捕头带走那个无德的女人，这个案子，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捕头去了一转，回来告诉县令，女人一大早就走了，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只在堂屋中间，留下一张字条，字条写着：总有一天，我要回来！落款是施予。

六叔告诉高县令，这个施予就是施雄的儿子，今年十岁，叹道：“只怕这个施予将来会迁怒于我们村！”

高县令笑道：“万事有理在先，他要找麻烦，应该去找黄玉昆，而不是下黄村，我想，他只怕也找不了黄玉昆的麻烦，这种重案，黄玉昆就算再有理，只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来了下黄村一趟，吃了个四菜一汤的工作餐，县令一行人回了县上。黄玉震也跟了回来，在黄玉乾的指导下，给几位大人都送了一些土产，每人半斤鸦片膏。湛氏跑了路，库房里的东西不能带走，几百斤鸦片膏充了公，也成了送礼的佳品。

黄玉震挑了一担米，一些干菜，带了一些制钱，送到刑房，给黄玉昆作伙食。黄玉震告诉刑房文书，这个黄玉昆说到天边也是下黄村的人，被人抛弃还不算，还招回野丈夫耕他的地睡他的床，是个可怜人，能够照顾尽量照顾。刑房文书得了下黄村的好处，张口就答应了下来。

县太爷回到县上时，黄玉昆也从沉醉中醒了，县太爷问了几个问题，落实了几个细节，主要是斗杀的过程。罗连山说对方围住他，想放火烧死自己，自己只能削竹为枪，进行反击，如此等等。县太爷让人把他押进了县大牢，案情清楚，过程明确，既无原告，又无苦主，尽量从轻。捕头认为这十七人是相斗而死，非为谋杀，只因杀死人数过多，提议判了个斩监候，来年秋后问斩。同时，刑房文书弄出一个案卷，把罪责推了一大半在湛氏头上，称其抛夫弃子，一女两嫁，扰乱纲常，道德沦丧，作了海捕文书，上报广东府。

等到把这些手续搞完，已经是大年三十。

既然有了定论，罗连山在牢里也就取下了脚镣手铐，单独一个人关在重刑监里。有下黄村的打点，县里对罗连山的照顾可谓周全备至，单人间，有被子书桌还有一些书籍，都是一些法律方面的书，主要是《大清律例》和《西江政要》、《广东省例》、《粤东省例》 等资料，在这个地方，想找点话本小说也不容易。一天三餐虽然不一定餐餐有肉，却也是热饭热菜，新鲜滚热辣。

临过年时，黄玉震又给县上的几个大头送了一些过年的物资，虽然只是一些时令菜蔬和瓜果，也让县令颇为感动，之前还以为随着施雄的死去东西也会随之而去，没有想到，不仅不少，还越来越多。最让他感动的是，下黄村还邀请他大年初二带家属去下黄村一起开年，与民同乐。

有了方方面面的照顾，罗连山的坐监也变成了疗养，变成了休闲。

过年这一天，县监外走过来一个学生打扮的人，自称是罗连山的徒弟，本县派潭人，姓石，拿着一个食盒，要去探望罗连山。监卒知道，罗连山是不能得罪的，连忙把人带到了罗连山的监舍前。当罗连山确认来人的身份后，监卒把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检查后，递了进去，对石达开说，你们就在这里说话吧，过年了，喝两杯也行，就是时间别太长，等会捕头来巡监，我不好交待。

石达开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监卒，监卒立即给石达开搬了一个椅子过来，然后喜笑颜开的走开，过年还有钱进，这个意头实在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