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很简单，把小船打捞起来，修好，把撞伤的人医好，赔偿应该赔偿的物资，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石达开很轻松的说。

“对，石兄弟说得很对，社会规定也是这样的，问题是他们偏偏不这样做。”赖文光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说：“在他们看来，不是赔不起这个钱，而是丢不起这个脸，因为他们是有钱人，在他们看来钓鱼的老百姓是下等人，是贱民。礼不下庶民，这是孔老夫子说的，所以，他们采取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做法，先是向官府报案，然后送上大量的钱财给上官，远远超过打捞修复医疗的费用，之所以他们宁愿用更多的钱去贿赂官府，也不愿意按照规矩来做，是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和官府就结成了一个团体，一次投资，长期有靠。因为他们找了官府，给了蒙江巡检司的官员一大笔钱，官府的判定下来了，说是钓鱼的小船阻挡了大船的正常行驶。不仅一分钱不赔，还要钓鱼人赔大船的船头，因为船头在碰撞时掉了一块油皮。如果不赔，就抓他们家的女儿顶数。石兄弟，你说赔还是不赔？”

“那肯定不赔。”石达开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青人，一句话冲了出去，这是多么简单的事，答案也只能是一个。

“如果你不赔，就是不接受蒙江巡检司的裁决，就是与官府作对，就是刁民，就是乱党，接下来就是官府的强行处理。”赖文光说：“你该怎么办？”

石达开瞠目不知如何是好，在他生活的环境中和他的生活历史中，都没有类似的事件发生。他做惯了强者，很少把自己放在弱者的地位考虑问题。

“我知道你会说，向上申诉，找藤州知县，找梧州府，找桂林巡抚，找广州总督，还可以上京告御状。”赖文光说：“藤州知县已经找过了，没有用。也许梧州府有用，但是太远，等到梧州府判回来，只怕那家人的女儿都能生仔了。我们耗不起。”

“那怎么办呢？”石达开也感觉到问题的严重，不由自主被赖文光带进了故事，设身处地为那家人担忧起来。

“我们只能把能够招集到的拜上帝会的兄弟们全部招集在一起，先把那条船扣下，事情没有解决，船不能动。然后才与蒙江巡检司讲道理，然后再向藤州知县申诉。”赖文光说：“我们这次来藤州，就是为了这件事。承瑢大哥找到知县老爷，保证我们的集会只是为了讲道理，而不是聚众闹事，为此把自己押在县衙里，向知县老爷保证说，如果下面的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请知县大人先斩自己，如果能够秉公办理，也请第一个告诉他。”

石达开心里不由升起一份崇敬，这个承瑢大哥了不起。

“行了行了，你们那一桌，别只顾着说话，这么好的菜放冷了可就不好吃了。”传来洪秀全的声音。石达开转头一看，这位的脸已经红透，显是喝了不少酒下肚，桌子上的菜也下去了不少，特别是他面前那一盘扣肉，已经只剩肉汁。

“好好，我们喝酒。”陈得才端起手里的酒杯，对石达开说：“石兄弟一口很正的省腔，应该是从广州上来的吧。”

“我很多年前从广州上来，在贵县已经生活了七八年。”石达开说。

“在贵县有七八年，石兄弟看起来年纪不大啊！”陈得才不太理解的说。

“我跟着我师父补锅走江湖，来到贵县，就扎下了根，过了年，就十七了。”石达开说。

“十七岁，好年轻！”陈得才说：“你跟文鸿差不多，他十八，文光比你们大，二十。比起你们来，我就是老朽了，二十八了。”

“废话，你陈得才算是老朽，我算什么？”邻桌传来罗大纲的声音，这位，已经四十四岁了。

大家都笑了。

洪秀全端着一个酒杯，摇摇晃晃来到石达开这一桌，向赖文光赖文鸿陈得才敬酒，道一声辛苦。拍着石达开的肩膀，说：“大路不平众人踩，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每个人，心里不仅要装着自己，还要装着众人。孟子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顾天下，我们完全可以深而化之，虽然我们穷，但是我们仍然要兼顾天下。”

石达开看着洪秀全，第一次觉得，他这个人其实长得并不是那么特别的丑，八字步伴着酒醉，似乎也协调了许多。

有洪秀全的号召下，两桌人喝下了好几坛酒，终于，石达开醉了，长到十七岁，他终于品尝到了酒醉的感觉，在酒醉中能够把自己平素不敢说的说出来，不敢想的想清楚，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