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 圩场卖艺

从岔口到那帮，石龙泉都在哀声叹气，坐在马上，几次差点从马背上倒栽下来。天地会，那是两百年的老帮会，实力之强，就是当年的水泊梁山也比不过，居然杀了他们的人，而且杀的还是红棍执法。这可如何是好。

天地会虽然这段时间在走背运，广东都督乌兰泰发力，总舵大哥郑续被捉，押送到北京，估计不是千刀万剐就是一刀两段。下面几个香主也东奔西窜各地逃命，广东的香主罗大纲，湖南的香主朱洪音也无法在老家驻足，只能离乡背景进入广西一带隐姓埋名。最可怜的是广西香，居然已经好多年不能选出香主了，下面几个堂各自为政，互不统辖，基本上是一盆散沙，武宣的黔江堂堂主胡有禄，思顺道太平府（宁明）的左江堂堂主吴凌云算是实力比较大的，手下的人马也不超过一百，除了劫点客商，抢点百姓，此外还想弄出点什么大的响动，难！在广西人眼里，天地会与当年的程咬金没有什么两样。

既使是这样，天地会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北山所石家可以抵挡的！现如今，杀了人家的红棍，仇已经结下，怎么办！

回到那帮，石龙泉居然在石崇元面前哭了起来，这个四十岁的汉子，一脸的无能为力。

反而是石家一伙浑小子高兴异常，他们见人就说，杀了古豪里的强人，为所有被抢的人出了一口气。倒是石达开和石镇吉没有那么瞎高兴，在屋子里商量了好一会，直到吃晚饭时才出来。

“叔，我觉得你明天是不是去一趟桂平。”石达开对石龙泉说。

“我去桂平做什么？”石龙泉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求见浔阳府镇抚使周凤岐。”石达开说。

“我凭什么去见周总兵？”石龙泉眼睛睁得滚圆。周凤岐，那是何等高位的存在，他还只是在贵县会操时见过一次，还是远远的看见，全身甲胄，金光闪闪，举手投足，威风凛凛。

“去报功啊！”石达开看着这个有点不太开窍的叔叔，有点难以想象，他怎么就会养出一个石镇吉那样一肚子坏水的人。刚才跟石镇吉商量了一会，终于凑出了一条计策：让石龙泉去领这份功劳，让民团去顶这个灾。反正在比武现场，报的都是假名，就算是肖朝贵会说出实情，那又怎么样。天地会要找麻烦先找民团，反正他们是贼和官兵之间的关系，杀人就杀人，杀了就杀了，没有什么可调和的。

“你北山所的民团配合广东都统乌兰泰对天地会进行会剿，一举歼灭天地会两个红棍，重创西江道堂主周元清，这还不是大功一件。”石达开说：“我们又没有人跟你抢功，你只管往上报，什么石敢当石敢斗石敢想都是你的下属团丁。民团在你的率领下，与天地会残余进行了激烈的拼斗，赖三军用力，团丁英勇，战果辉煌。”

石龙泉听得呆了，石崇元踢了他一脚，才回过神，一翻身坐起来，抹抹嘴边的口水，说：“还等什么明天，我今天晚上就走，打起火把就出发，尽早赶到马来河口，找一条便船，争取明天午时大人退堂之前到桂平，求见周总兵。”

带着两个团丁亲兵，说走就走。这种好事不做，简直就是笨蛋，石镇吉追了上去，告诉他老子，要报一些损失，能够打掉人家的高手，我们不死一些人怎么行，抚恤金，安葬费总得要回一些，至于论功行赏，那是能要则要。能够弄回一些钱，在那帮石家修一个城堡，打一些铁器，顺便给自己家也在城堡里谋一个角落。

石龙泉看着自己家的儿子，从心底里冒出一个念头：这狗日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怎么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夜路难走，山里的夜路更难走，上弦月出得早也落得早，晚饭后就再也看不到月亮光，只是黑黢黢的山影和鬼影般的树。石龙泉的两个远房侄子兼亲兵石福隆和石贤隆一前一后拿着火把，松明子火把冒着黑烟，滴着松油。背上背着木制的单刀刀鞘，刀鞘里插着最普通的单刀，这是民团最好的武器，此外就是哨棒和梭标。石龙泉腰上也挂着一把腰刀，这是把总级的刀，质地虽然与团丁的一模一样，但是刀鞘不同，是沙皮刀鞘。挂在腰上，走起路来直打脚后跟，石龙泉又不愿意象亲兵一样背在背上，只好用一只手提着，越提越累。

一路走得急，下半夜就到了马来河口，在岔河口不远，找了个牛栏，在禾草堆里睡了小半晚，天一亮就跑到河岔口去等船。

运气很好，一条赶早从武宣下来的船把他们捡起，看到他们身上的配刀，知道是高级别的团丁，货船很愿意拉上几个这种人，因为有这么几个在船上，一路上对付水鬼就多了几分把握。

不到中午，船已经在桂平北门码头靠岸。

问了几个人，好不容易才找到浔州府总兵镇抚使衙门，门口的护卫很客气，告诉石龙泉，大人已经退堂，有事要明天再来。石龙泉告诉卫兵，身上没有带钱，昨天晚上到现在，没有一颗米下肚了，有没有接待所。卫兵告诉石龙泉，桂平没有八旗兵和绿营兵，只有一个黔江协，凭腰牌可以到前面营房住宿用餐，民团就不能享受这个待遇。石龙泉告诉护卫，昨天晚上在农家的牛栏里睡了一夜，今夜只怕要在这个门口边熬一宿了。卫兵摇摇头，说照规矩是不让在这个地方呆的，但是他们是执刀乡勇，也不好往外面赶他们，就让他们呆在这里，不要乱窜就是。

坐下来肚子更饿，胃里一阵阵绞痛，一阵阵反酸，石福隆再也忍不住了，对石龙泉说：“我出去讨点吧。”

“你穿成这样谁会给你。”石龙泉指着石福隆胸前大大的勇字，苦笑说。

“叔，都这样了，就让我去试试吧。” 石福隆说。

“好吧！”石龙泉挥挥手，让他去试试。

“我也去。” 石贤隆也站了起来，跟着石福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