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得理傅阳,随便拌了点沙拉,然后点开一部烂俗至极的国产言情剧下饭,快乐的休闲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傅阳大概也知道我不想理他,只在快零点的时候发给我两张在夜店那昏暗到连凤姐都能美得惊为天人的灯光下的极其模糊的人像照——一张是他自己,一张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傅阳那张是他正懒洋洋地抬着一杯威士忌。而另外的那张,上面的陌生男人坐在吧台边,背脊挺直,在夜店的一群妖魔鬼怪之中格外醒目,我忍不住乐了,莫名其妙地想起小学课本上茅盾写的那篇《白杨礼赞》。
我打字:谁啊?
傅阳慢吞吞地回我:傅昭男朋友。
我:她一边肖想谢衍,一边交男友,蛮忙的哦。
傅阳回:谢衍看得上她?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在打这行字时那种既轻蔑又张扬的神情。傅阳一直挺看不上他堂妹,这也是我和他能和平共处的原因之一——毕竟老祖宗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问他:你想干嘛?
傅阳没有回复我,而是发了一张照片给我。那个陌生男人,白衬黑裤,灯光下的侧脸清俊隽永,像秦淮河上的风、柳三变笔下的词。
他不属于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嵌在其中却又有种别的味道。
——他叫叶斯言,想认识吗?
我想了想,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傅阳总喜欢让人等,我等了大约十秒,他终于把电话接起来。
我冷笑道:“傅阳,你想让我撬傅昭墙角呀?”
傅阳那边音乐声与人声嘈杂无比,但他的声音总是能够穿破一切阻碍顺着电波准确无误地传递我的耳中。
“妹妹,别误会。我骗你的,他不是傅昭男朋友。人家瞧不上傅昭,但我相信他肯定瞧得上你。”酒意柔化了他声音里与生俱来的傲慢,听起来柔和到近乎缠绵悱恻。
——“瞧得上我”?我真是不知道傅阳在发什么疯,或者是,我想起许多年前我们会干的事情:一同捉弄傅昭。
我想先试探他,便说道:“你说。”
傅阳轻哼了一声,但总体还算配合:“叶少归听说过吗?他祖父。叶斯言刚从美国回来,人生地不熟的,傅昭就想趁机拿下他,结果人家不乐意。今天Nick特意找我说了这件事,让我管管傅昭。”
他以一道短促的冷笑结尾。我倒是稍微有些惊讶——叶少归,民国一代国学大师,解放前夕带着一家人跟着国民党去了台湾,然后辗转留在了美利坚。没想到到他曾孙这代却打算沐浴在社会主义的阳光下,接受社会主义的春风洗礼。
不过……这种身世确实才配得上那张照片上的年轻男人。
我问道:“傅阳,你想让我做什么?”
傅阳反问我:“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宋纤澄,别装傻,行?”
他天花乱坠说了一通,中心思想还是让我去撬不属于傅昭的墙角。
这么说,傅阳想让我找个“新男友”?我笑了,一时弄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是为了整一下傅昭对吧?”我问他,“首先,我可不想玩弄别人。还有就是,你是不是疯了,Nathaniel?你给我介绍男人?你想得开,我是真的佩服。”
傅阳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就是为了整一下傅昭。她最近有些小动作过分了,更何况章齐都找到我了,那我肯定要救下叶斯言。宋纤澄,你就当随便帮帮忙。你要是对叶斯言感兴趣就继续,没意思你就停,看你喜欢。”
“就像以前那样?”我夹着电话,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就像以前那样。”傅阳说。
但我还是没有答应他。
我想到叶斯言。
一个不愿意对付傅昭的男人,一定是个良心极好的男人。只需一眼,我就能认定,即便长于异国他乡,叶斯言身上依旧保有着这片土地上曾经存在过的那些风流。
跟谢衍截然不同。
我闭上眼睛,谢衍那双冷质的眼仿佛仍在注视着我。
谢衍再如何作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却掩盖不住他身上天然的冰冷。他就是那样的人,只是为了迎合普世价值观的要求才披上一层外衣。
而叶斯言,有那样姿态的男人一定是表里如一的。
我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栏里输入“叶少归”三个字。相关结果第一行就是他的百度百科,我想了想,又加上了一个关键词:
“家族”。
搜索结果显示,他的次子叶谦闻目前在斯坦福大学做教授,主攻埃及学方向。
我点开照片一看——绝对是叶斯言亲爸没错。无关长相,纯粹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此子肖父。
然而,做学者在傅阳那个圈子里不管用,综上所述,叶斯言他亲妈一定是个大家千金。大家出身的女人,养出来的孩子想必应该是很坚强的。
我切换到微信,问傅阳:叶斯言回国做什么?
傅阳很快就回我:He’s a lawyer.
我呵呵一笑:怪不得。
傅阳:你只要能让傅昭吃瘪,我下个月去伦敦你给我开个单子,随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