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青灰院墙外灼灼的桃花,视线低了下去,冉烟浓就看到脚下一路都是繁花,错落有致、风韵各异的奇花异卉,绕阶砌台地绵延了开去。
粉黛一片,缭乱人眼。
冉烟浓惊呆了,这是来自各国的奇花,甚至有西域来的,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没想到坐拥陈留、统帅十万兵马的世子,他平时是这么闲的?
明蓁姑姑昨夜从墙里墙外看了很久,总算将这独辟出来的几间院落走完了,不得不说世子爷真是有心,她们家姑娘是最爱花草的人了,不说冉烟浓了,将这里外布置得花团锦簇的,很难不令人想起上京繁华,看着便舒心。
冉烟浓扭头,身后的婢女们一个一个地鱼贯而出,将寝房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看了一眼,挑了一个称心的,“你叫什么?”
湖绿衣衫的少女垂眸道:“奴婢锦云。”
冉烟浓笑着露出了八颗贝齿,“那好,以后你是这里的总管。锦云,好名字。”
她又问:“你们陈留的人都这么有诗意?”
锦云看着还小,一团孩子气,脸颊上鼓着两团婴儿肥,她腼腆地轻笑,“不是,这里的奴婢都是有主人家赐名的,奴婢也是夫人给赐的名字。”
原来是徐氏。听说徐氏与容恪水火不容,说到这儿,冉烟浓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关怀她昨儿晚上突发旧病的公公了,“侯爷身子不爽利,昨晚世子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问候,如今如何了?”
侍女们面面相觑,只得将新晋的总管推出去,锦云咬了咬下唇,低声道:“侯爷身子一直不大好,昨晚也是事出突然,眼下已没事了,世子爷带着人出去安排了些事,说是晚间会回来陪世子妃。”
冉烟浓摸了摸下巴,“可有叮嘱?”
“只有一句叮嘱。”锦云悄声道,“世子有命,倘若夫人今日传人来一律不许接待,世子妃也请不要随意与芝兰院的人接洽。”
冉烟浓想到,原来传闻之中的不和,不止存在于传闻中,他们是真的不和。
也是,听完容恪的遭遇,倘若易地而处,她只怕要使些不光彩的手段教徐氏好看。但话又说回来,如果容恪对他两个兄长不利,何必如今留着徐氏,竖这么个劲敌?
她这个夫君,看着温文和煦,一动,却是陈留的疾风骤雨,这般的人,要说他只会对敌人敬而远之,也不大对。这个徐氏想必也有几分手段。
回房了,明蓁姑姑照着容恪的吩咐,给她引鉴了一个美人,不单是美人,而是是个厉害的拳脚过硬的女将军,听说在容家军里当值,是一个校尉,凭着百战黄沙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姓曲,名红绡,而且听说和江秋白是一对儿,才成婚没多久的。
曲红绡生得英气勃勃,眉宇斜飞入鬓,巾帼气概不输须眉,只唯独她的右臂受过伤,因而提剑握刀都是用的左手,连吃饭这种小事,也大多是左手代劳的。
曲红绡在暗处当值,藏匿在瓦砾之间,监视着附近的一举一动。
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护卫,冉烟浓一面放心,一面又存了疑惑,“看来这个徐氏在容家是无孔不入,连容恪都需这么防着她。”
她扭头,将刚剥好的虾仁孝敬了明蓁姑姑,“你说恪哥哥是不是很在意我,很紧张我?”
明蓁笑着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这不是否认,只是她觉得二姑娘有口无心,迄今而止,能让她挂在心上的,只有世子爷的美色。
她说过一遍又一遍,不要只顾着男人的容貌,要多注意内在,可惜他们家的姑娘都是一个赛一个地看脸,否则大姑娘不至于在东宫受尽委屈。
冉烟浓矫揉地拧了脸,“不在意啊。”
明蓁笑道:“在意在意。就是姑娘你啊……倘若世子喜欢你,你喜欢他么?”
冉烟浓眨眼,“喜欢啊。”
她清波飐滟的眼眸里冒着一股狡黠的光。
二姑娘自幼与公子厮混一处,为人有几分狡猾无赖处,这是学的外头的坏东西,明蓁虽然想帮她改过来,但也不是一时半刻,这一路上她处处在问容恪,可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旁人不得而知,世子却一清二楚,昨夜看似走得匆忙,但其实早已布置妥当,即便侯爷不出事,他也不会和二姑娘洞房的。
世子孤傲得很,二姑娘不把他放在心上,他也不会勉强。
用完晚膳,冉烟浓在摆满花草的院落里散步消食,容恪是个有心人,来陈留吃的第一顿饭便是家乡菜肴,极其地道的上京小吃,她吃圆了肚子,于是眯着眼睛出门溜达。
墙角有一盆墨兰,色彩如绘,是深的靛蓝色,枝条纤细优雅,慵懒地在檐角躲避春雨,享受春风,冉烟浓俯身,手指碰了碰花叶,它竟像含羞草一样羞答答地往里头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