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给正常人一点活路吧……”
贺淼原本还像想扭头表达一下自己的吃惊,但他的脑袋刚转过来一半,就被身后铺天盖地的冷气冻僵了,又默默地扭了回去瞥一眼同桌。
俩人对上视线,不约而同地贴紧了桌子,尽力离身后那位冰火山远一点。
“闭嘴闭嘴。”班里的哗然声始终未停,老张敲了敲讲台,瞪眼,“嚷嚷什么呢一个个的!本来老师顾念着你们周末刚开学就考试,题都没有出得太难!就这700分以上的才不到十个人!你们自己说丢不丢人?!”
台下慢慢老实了下来,拖长了声音丧丧答道:“丢人——”
老张对这群兔崽子也没什么办法,瞪起眼背着手下了讲台,边巡查边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不少人总觉得新课学完了,什么一轮二轮复习的都可以随便糊弄,只顾着自己闷头硬干根本不管老师的进度。”
闻言,台下不少人都悄悄缩起了脖子。
“我实话告诉你们,老师或许不如台下的各位尖子生天赋异禀,但我们带了这么多年的课,论知识的逻辑性和系统性,我敢说,台下几十个没一个人能超过我们。”
老张满意地享受着台下的鸦雀无声,继续在走廊里踱着步,一边看着他们在桌面上的作业:“上个月高考结束,你们现在已经是高三生了,这最后一年里……”
底下就是熟悉的絮叨,班里的人自动把他屏蔽了,开始翻看自己的答题卡,然后懊恼这道题自己本该做对。
唐星北恹恹地垂着眼,同样烦躁地翻起了答题卡。
英语语文就不提了,正常水平。
数学出的题确实不难,那一分也是扣在了第三道大题漏标了一个条件。
理综也还好,得分点没失,扣分在拓展题的细节上。
总之就是,发挥很正常。
然而,第一名就是他妈的没了。
唐星北快要气死了。
一直到放学他都憋着火,不肯正眼看一眼方临。
铃声一响,直接拎起书包从后门走了。
等人走后,贺淼才悄悄探了个脑袋过来,伸手捂住半张脸,小声朝方临说:“不用管,孔雀病发作了。”
方临抬了抬眼:“?”
贺淼左右瞅了瞅,见别人都在凑堆讨论成绩没谁注意到这边,这才收回手,自来熟地“害”一声,双手搭着椅背靠在他的桌边:“我北哥从小到大几乎一路第一名过来的,他妈对他的要求太……”
贺淼嘴边忽然一卡,心虚地瞥了眼方临,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才僵硬地转移话题:“额……反正就是,他没有在针对你,只是生气自己竟然不是第一而已。”
方临转了下笔,冷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贺淼愣愣的,犹豫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因为你是这么多年唯一能正常跟他交流的人?”
他对上方临的视线,又开始默默犯怂,挠了挠脑袋:“算了我还是溜吧。”
说完,他果然背上书包一翻桌子匆匆溜走了。
方临垂下眼,依旧没什么反应,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自己的书包。
从下楼到走向校门口这么短短的几分钟里,他就像是个百万级电灯泡,惹了无数人的注目。
配合着没压好音量的嘀嘀咕咕:“卧槽他就是方临吧?长得确实还行……”
“你们也看校贴吧了吧?卧槽了这么难的题考716简直不是人干事!”
“据说他和唐星北是同桌,果然大神只跟大神玩啊。”
“一来就压了唐星北,真牛逼。”
……
方临被一路的噪音吵得烦躁,直接戴上了耳机。
他实在想不通,唐星北是怎么气定神闲地生活在这种浮夸的膜拜中的。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少爷病吧。
晚自习放学时已经十点,榕树街的街道两边稀稀落落地散着结伴而行的学生,也有背着书包骑自行车的人,一手打着铃慢腾腾地往前走。
路灯明亮,人影凑成堆打打闹闹。
直到转进一条人少的胡同,方临才把耳机摘了下来,往书包一侧随手一塞。
W市是座树荫浓郁的老城,街道两边是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巷,青石板街古朴干净。
这些小巷四通八达,如蜘蛛网般串接在一起,随意进去一个拐上几个弯都能找回自己要走的路。
于是方临随便挑了个没人的往里一转,还没走出十米,就听道巷子里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喊,带着慌张与惊恐:“……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他恍若未闻,刚要冷漠路过,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冷冷的笑,漫不经心的:“跑得挺快啊。”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清清沙沙的,像是夏日里的一杯薄荷沙冰。
方临脚步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