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北京的炎热堪比世界火炉苏丹。
作为实习生的余声也终于体会到了没有陆雅庇护下的生活,几乎所有的苦活累活都是她在干,涉及专业方面少之又少,跟个苦力不讨好的跑腿没两样。
逢周末就累得连床都下不来。
室友陈天阳跟她也差不多天天跑兼职推荐化妆品,不到一个月劣质高跟鞋磨坏了两双。八月初北京的气温才慢慢降了下来,两个人都瘦了好大一圈。
宿舍里的空调二十六七度。
余声睡得迷迷糊糊听见陈天阳和谁打电话,接着又是蹑手蹑脚窸窸窣窣紧连开门的一阵动静。过了一会儿门又被人推开,她挣扎着朝着床下看了一眼。
“给你带了盖饭。”陈天阳说,“咱俩都睡多久了。”
余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子,接过女生递过来的筷子饭盒。俩人都盘着腿靠着墙坐在床上一面吃一面聊,傍晚的光芒落在了阳台地面上。
“我刚刚下楼去拿。“陈天阳声音夹杂着一丝兴奋,“外卖小哥长得还不错。”
余声正吃着笑了一下。
“以后要常去他家买。”陈天阳说。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余声记得前几天从外头回来还看见他们在宿舍楼门前卿卿我我难分难舍,这才多久的功夫这姑娘就喜新厌旧另择新欢。
“有男朋友怎么了。”陈天阳说,“又不妨碍我看帅哥。”
余声:“……”
暑假的宿舍里就剩下她们俩留校不回,此时此刻整栋楼都是寂静的。余声将目光落在窗户外,没有衣服挡着光的阳台开阔温柔。
像有人轻轻拍着你入睡。
她看见那光恍惚起来,想起小凉庄的学校地下室,以往太阳很好的时候也会有很漂亮的光落在楼梯上。身边陈天阳叫了她一下,余声从回忆里渐渐转醒。
到中旬的时候,建筑公司的实习临近结束。
陈天阳最近接了一个酒店服务生的兼职,那天刚好她休息叫上她去帮忙凑数。酒店有人举行婚礼忙不过来,临时服务生两个小时五十块。
她站在酒席最外边的门口位置。
因为是第一次做这个事儿她什么都不懂,只是愣愣的站在一边端茶倒水。男服务员端着菜上来她一盘一盘的摆在桌子上,这种陌生的体验让她欣喜。
前方舞台上司仪说着俗人的笑话。
余声正低头帮来客添茶,耳朵里传过来熟悉的声音。她当时有愣住一秒,再抬眼便看见陈皮说着搞怪的栋笃笑动作浮夸。男生仍旧青春年少,还是当年那个和她说要来北京闯天下的人。
婚宴结束后他们撤席打扫卫生。
余声换下酒店服装和陈天阳一起往外走,早已经等在路边的陈皮看了过来。陈天阳聪明的先走一步,街道上的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过去了。
“你怎么还做这个?”陈皮走近。
“反正闲着呢。”余声说,“你不也是吗。”
陈皮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前的大小姐好似脱胎换骨一样。俩人距离高考到现在已经两年未见,明里暗里也打探到她的消息一直没去打扰。
“你知道——”
“我不想听。”
陈皮话还没说完被她迅速一截,余声将视线偏开到一侧开始沉默。那语气冷淡却也多少有些赌气的味道,陈皮大概知道那是梁叙出事后自己竭力隐瞒所引起的。
俩人简单说了几句便道别了。
陈皮看着余声远去的身影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喉咙里卡住了那句‘今天刚好是那混蛋出狱的日子’。北京城的下午闷热异常,陈皮沿着大马路慢慢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路上风云突变飘起了清凌凌的细雨。
当时余声坐在回校的公交车上,车上人多又挤闷得她实在难受到了下一站便改换步行。雨水很快打湿长街落在鞋里,余声跑去站牌下躲雨。
那雨滴滴哒哒的顺着头顶的塑料淌了下来。
汽车呼啸而过溅起一滩水渍,几十米外看不清道路方向。余声看着落在马路上然后消失的雨水,远处有婆婆抱着孙子低头往前走,还有骑着自行车的男女顶着风雨前行。
她也有了淋一场雨的念头。
动作比思想要快一步,细雨洗在身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余声在那一刻脑子是清醒的,她沿着马路牙子一直走去了天桥下,有人在拉手风琴。
男人中年模样,穿着皮夹克高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