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场雪
横桑最近两天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而且还没有风,气温都攀升了好几度。
中午时分,付忘言去医院职工食堂给顾疏白打饭。
路过花园时,看到很多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坐在外头晒太阳。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人的心情都变好了。
她心想,等会儿吃完饭就和顾疏白一起在这花园里晒晒太阳,去去病菌。
她如今已经没有以前那般厌恶医院了,看到那些穿白大褂的医生也不会很恐惧,虽然心里还是不喜欢,但总归比过去好了不少。
从出事以来,马不停蹄,各种忙活,脑子几乎是混沌的。直到现在她的思绪才清明起来。想起要给小叔叔打个电话。
她记得出事当晚,小叔叔是来了医院的,肯定是受了她父亲所托来医院带付淮回去的。后面她一心扑在顾疏白身上,也没心思去管小叔叔。
正好她也需要和小叔叔好好谈谈这件事。虽然她心意已决,不可更改,可小叔叔总归是她最亲的人,她有必要和长辈沟通一下。
她掏出手机给付今年打电话,可一连打了两个,都无人接听。
她估摸着他这会儿是在忙了。
付家人不会放弃搭救付淮的,付峥年身居高位又不好出面,肯定会去找付今年。他这会子肯定也烦不胜烦的。
小叔叔既然已经知晓付淮是故意撞她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插手这件事,但保不齐付家人会去给他施压。
***
同一时间,病房里,两个同样年轻的男人正在进行一场异常严肃的谈话。
顾疏白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站在玻璃窗旁边,脸色早已恢复了之前的光泽。
九楼,放眼望去,视线格外开阔。
他负手眺望远处,日光倾城,远处楼栋的一角映衬着蔚蓝色的天空,流云轻快飘浮,像是一帧朦胧的剪影。
天气这么好,适合出去走走呀!
两个男人同时站在窗户旁,年纪相仿,身高相当,背影看上去格外料峭挺拔。
外头富有暖意的阳光穿透玻璃,照在他们身上,光影交错,迷离,又有几分深邃。
“付总找我什么事儿?”顾疏白清淡地开口。
付今年不请自来,必然是有要事找他。他有自知之明,不会傻到以为这个男人是来看他的。他知道付今年一向不待见他。
付今年则依旧是西装革履,成功人士的装扮。可面色灰白,眉宇间泛出淡淡的青色,英俊的脸庞蒙了层枯槁之气。
他其实已经很消瘦了,病魔缠身,痛不欲生,身上的肉已经没有多少了,只剩下嶙峋的骨架了。他时常对着落地镜看镜子里的男人,总是会觉得那人陌生,不是自己。
大块的玻璃中映出付今年清瘦无比的身形,原本修身的西服变得宽大,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是藏了风。
好在这张脸并未显得那般瘦削尖俏,不然他还真瞒不过付忘言。
他该感谢身侧的这个男人分走了侄女多数的精力,不然他病重定然隐瞒不了她。
他那个傻傻的侄女,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
男人看男人的眼光总是格外挑剔。加之这个男人又是侄女喜欢的人。本着长辈对小辈的爱护,他看顾疏白的眼光则更为挑剔。
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男人。他们几乎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常年在生意场上浸染,他不苟言笑,冷静自持,情绪隐藏得很深。桀骜不驯,眼高于天,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无形之中就会给人一种压迫。他由内而外都泛着冷意,冷到骨子里。
可顾疏白虽然疏离,但不会让人觉得神圣不可侵犯,相反的很多时候他会很温柔,让人觉得亲切。他骨子里很暖,相处起来就能感受到。
他身上所没有的东西,在他身上却可以找到。
再者,他在生意场上叱诧风云惯了,身边接触的也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佼佼者,他瞧不起一个小小的医生。他怕委屈了侄女。
可有什么办法呢?侄女大了,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和决断,只要她喜欢,他便没有办法。
他这个侄女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见,待人接物皆有自己的一套模式。她认定了的事情,旁人是做不得数的。他虽然心里不喜,却也不得不由着她去。
付忘言这会子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付今年没有多少时间留在这里。他开门见山地说:“胃癌晚期,医生说我顶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除了公司的几个心腹,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尤其不能让小九知道。我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生前遗嘱由双温律师事务所的温凉律师起草好了,我名下的财产和公司的股票分成两部分,其中20%留给我父母,剩下的80%全部转到小九名下。待我一去世,遗嘱便会立刻生效。届时一切事宜听温律师安排即可。华宇是我一手创办的,公司的高层也都是我的心腹,对我很忠诚。我死后,小九若是有心继承华宇,继续经营华宇,我的那几个心腹是会尽心竭力辅佐她的。若是她不愿意,中峻的盛总会接手公司。盛总是盛家的二公子,也是我相识很多年的至交好友,为人很可靠,他本身也有入股华宇,是公司第二大股东,你们可以放心把公司转让给他。不管她如何选择,她手里捏着这些股份,后半生是不用愁了。”
付今年举目远眺,眼底清明,目光清澈,远处天成大厦硕大的广告牌高高挂起,上头画面不断切换。他不禁想起在北锦园小区的天台,他和顾疏白也有过这样短暂的谈话。
“人只有站得高了才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这样漂亮的风景顾先生有把握让小九继续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