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场雪
男人的语气很轻松,稀松平常,不像是在刻意问她。倒更像是在好朋友之间的询问。他不愿带给她任何压力。
他话音一落,付忘言便觉得自己呼吸一滞,心脏快速而又热切地跳动起来。
他注视她,安静地等她回答。
可她不敢看他,眼神四下飘闪,脸色有些慌张。
像是被人窥见了她内心深处的小秘密。这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秘密。长久以来,她深深埋在心底,除了好闺蜜谢微吟,她不曾跟其他人吐露过自己的心事。
更像是他已经得知了自己在偷偷喜欢着他。
少女怀春的那点小秘密仿佛直接被暴露在男人的视线之下。那样直白,那样无处遁形。
她觉得措手不及,更觉得窘迫不堪。好像裸/奔一样,被人围观。
不过眼下这种情形,由不得她不承认。毕竟她前段时间可是急匆匆地冲进顾疏白的诊室,当着他面,让他把口罩脱了。
她当时说:“你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位故人。”
如今抵死不承认,只怕打脸会很痛。
她下意识地绞着帆布包那两条纤细的带子,不敢看顾疏白,低低地说:“第一次门诊,我听到你的声音,就觉得你很熟悉。”
第一次门诊?
原来比他预想得还要早。
原来她说的是实话。他当时居然以为这是她接近他的借口。
不过这姑娘倒是实诚。他以为她会羞于承认的。
男人的唇边漾开一抹微笑,响起他特有的醇厚深沉的嗓音,“既然早就认出我了,为什么还这么怕我?嗯?”
他的声音历来清润好听,这声尾音更是撩拨人心弦,酥酥麻麻的。就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划过心尖,令人震颤。
付忘言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房猛烈地颤了颤,心跳都漏了半拍。呼吸似乎更加厚重了一些。
尼玛,真是够没出息的啊!一声尾音就让她欲罢不能了。
她深深吸气,努力平复了下心情。
“我不是怕你,我是怕医生。”过了一会儿,她方微微抬起头,迎上顾疏白平和的目光,“我恐医很严重!”
顾疏白:“……”
“恐医?”顾疏白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会恐医?”
“嗯。”她点了点头,“我害怕医院,畏惧医生,厌恶白大褂,和医院有关的一切我都受不了。”
顾疏白:“……”
难怪第一次门诊,她会那么紧张和害怕。脸色发白,神经紧绷,身体僵硬,讲话都讲不利索。他一走近她,她就条件反射地躲闪,拒绝他的靠近。像是他会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样。
他当时就觉得她的反应太过激烈,不符合常理。
后面的几次不期而遇,她面对他时,也会不自觉紧张起来。手指下意识地去绞包带。
他一直弄不明白,他明明并不吓人,为什么她会那么害怕他?
原来,她只是恐医!
半晌过后,顾疏白方从震惊中缓过来,问道:“任何一个医生都受不了吗?”
“嗯,只要是穿白大褂的医生,我就害怕。”
“护士呢?”
“一样的。”
顾疏白:“……”
已经这么严重了啊!
他继续问:“找心理医生看过吗?”
“没有。”
“为什么?”
“没有用的……”女孩的情绪突然就低落了起来,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更像是在呢喃低语,“看不好的……”
母亲的死始终是她的阴影,这么多年都摆脱不了。
顾疏白敏锐地察觉到她不愿进行这个话题。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一个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恐医。这断然不会是天生的。
他直直看向她,表情郑重,说:“抱歉,付忘言。”
“额?”付忘言不懂男人为何会突然跟她道歉,一脸茫然。
他轻微地笑了笑,笑容格外晃眼,跟她解释:“抱歉成为了你最害怕的医生。”
还有,抱歉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来。
付忘言:“……”
***
付忘言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请顾疏白吃饭。答应人家了就不能食言。反正横竖都是躲不掉的。
她一大早就给顾疏白去了电话。
男人在电话里告诉她:“不好意思啊,科里一个同事临时让我顶个班。只有晚上才腾得出时间。吃饭定在晚上可以吗?”
付忘言说:“可以的。那在哪儿吃呢?顾医生你有什么喜欢的餐厅吗?”
电话那头,男人耸了耸肩说:“我无所谓的,你定吧。”
付忘言:“……”
请人吃饭,客人没意见,全凭主人定夺。这样主人压力山大呀!
“那到时候再看吧。我去医院找你吗?”
“你别来医院找我了,咱们在医院北门的那家时差咖啡厅碰面。”
她恐医这么严重,能不来医院就别来了!
——
顾疏白挂完电话,李默然正好从外头走进办公室。
李医生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坐下,福灵心至地问:“付小姐?”
“嗯。”他将手机扔在办公桌上,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说:“约我吃晚饭。”
“老顾,这次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为你创造了这么个绝佳好机会。”李默然扬眉,一副大功臣的神情。
顾疏白斜了好友一眼,冷冷清清地说:“我什么时候需要你对我这么好了?”
李医生:“……”
这样说就很扎心了哦!
顾疏白这副态度,更加刺激了李医生的八卦欲,他立马笑嘻嘻地问:“老顾你老实交代,你和那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别告诉我说她只是你爸的学生,我可不信。”
原本以为顾疏白会忽视这个问题。倒是没想到他居然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