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中央水雾缭绕,骆秋迟眸光一瞥,在三处各打了个转,最后斜睨向地上游弋进来的那条小蛇,勾唇一笑,不动神色。
早在第一拨人蹲在门口时,他就耳尖微动,听到悉率动静,瞥到了门缝里那双眼睛,正为宫学女弟子的不害臊感到吃惊时,身后屏风处又来了第二拨人,余光一睨,竟瞧见闻人隽那探头探脑的模样,他还来不及在心中发笑时,另一扇门前又来了第三拨人,竹岫四少那几个蠢蛋,说话声音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他耳中,他都忍不住想翻白眼,猜今夜还会不会来第四拨人?
长夜漫漫,没想到洗个澡也这般热闹,真是有趣有趣,浴池中央,骆秋迟心头一动,俊眸含笑,掌心朝下,真气贯涌,激起更多水雾袅袅升起,白茫茫一片,瞬间弥漫了整个浴室。
“诶,人哪去了?”
待到浓厚的雾气稍许散去后,门外的谢子昀擦擦眼睛,纳闷道,他旁边探脑的齐琢言也接了一句:“不仅人,蛇也没看见了,真是好生奇怪,才眨眼的功夫,怎的凭空消失了?”
另一头的孙梦吟也惊愕不已,脖子几乎都要伸进门里面了,“骆师弟呢?骆师弟哪去了?刚刚怎么突然起了阵雾,什么都看不清了?姝儿,你瞧见了吗?”
闻人姝捂脸摇摇头,嗔道:“我都捂着眼睛,哪敢看啊?”
门外的两拨人兀自瞪大眼睛寻找着,浴室里的闻人隽也踮起了脚,在屏风后不住张望着,担心不已,她平素写多了话本传奇,此刻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大不会被那蛇妖吞了吧?
“太奇怪了,人呢?人到底哪去了?还有那蛇,蛇怎么也没看见了?”
门外的竹岫四少面面相觑,最先沉不住气,柳成眠急道:“不会真出什么大事吧?”
“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谢子昀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将门缝又扒开了些,弯腰贴着地面,小心翼翼地摸入浴室中,后头三人互相对视几眼,也有样学样,跟着弯腰贴地,轻手轻脚地往浴池边靠。
四人好不容易都摸到了池边,却还是什么也没看见,正埋首盯着水面嘀咕时,“奇怪,这姓骆的还会什么妖法不……”
话音未落,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忽地破水而出,手里还抓着那条五色斑斓的毒蛇,一把按住最当先的谢子昀,湿漉漉的脸冲他邪气一笑:“妖法不会,可以煮蛇羹给你尝尝!”
“啊——”几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浴室,其余三人屁滚尿流地四散开去,唯独谢子昀被按在池边,吓得肝胆俱裂,拼命挣扎,一张煞白的脸都扭曲了。
骆秋迟却一手大力揪住他,一手举着那条蛇,作势往他嘴里塞,水花四溅中,那张俊逸飞扬的脸凑近谢子昀,笑得疏狂不羁,匪气四溢:“难为你们特意跑一趟,给我送来这美味蛇羹,我怎好一人独享,理应让你们也尝尝才对,这才是同窗之谊,兄弟之交啊,你说对不对啊,谢春梦?”
谢子昀叫得声嘶力竭,极度惊骇中将裤子都尿湿了,门外的孙梦吟看得过瘾至极,又解气又畅快,只差拍手叫好了:“该,我就说骆师弟怎么会着你们的道!”
这一番峰回路转实在精彩,闻人姝都看得目瞪口呆,只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嚎哭之声:“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屏风后的闻人隽也倒吸了口冷气,大半个身子都无意识地压在了屏风上,她身后的赵清禾从一堆柜子里拔出脑袋来,反应慢了半截:“怎么了怎么了,我们被发现了?”
“没事没事,跟我们没关,你快找,找完咱们趁乱溜!”闻人隽向她摆摆手,赵清禾懵里懵懂地应了声,又一头扎进了一堆矮柜里。
外头的谢子昀还在如杀猪一般地嚎叫着,闻人隽抿紧唇,无意识叨念道:“老大,你可千万别玩过火了,真弄出什么乱子来……”
她一颗心都系在骆秋迟身上,丝毫未发觉自己紧贴的屏风,正在往前倾斜,一点点慢慢移动着……
门外的孙梦吟也同样如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浴室里的情况,那门缝也被越挤越大,她毫无所察……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浴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孙左扬率先奔入,紧跟而来的是付远之与姬文景,他们三人的浴室就挨在旁边,一听到声响立刻赶来,匆忙间只披了外袍,长发都还是湿漉漉的,不住掉着水珠。
三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正要开口时,又听砰的一声,那门终于承受不住重压了,门外的孙梦吟与闻人姝一并摔了进来,室内齐齐响起一片吸气声。
“梦吟,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孙左扬看见自家妹妹摔得龇牙咧嘴,两只眼睛都快瞪了出来,付远之也愕然望去,正对上闻人姝羞窘欲死的目光,他张张嘴,正要说话时,又听砰的一声——
屏风倒了,这回摔出来的是闻人隽。
各方目光刷刷望向她,她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脸上被热气蒸得通红,却还强作镇定,一副神游之状:“诶,这是,这是哪里啊?我好像走错浴室了……”
几方人马瞪眼相对,震惊难言,门边却陡然又响起一声:“我天,这什么情况?”
欧阳少傅大步踏入浴室,身后一人紧跟进来,正是教甲班算术课的宣少傅,两位少傅洗完澡后,正要出院落,哪知道会撞见这样一派凌乱场景。
欧阳少傅眼皮子不住颤动着:“这是,这是男女混浴?还是打群架?谁跟我说说?”
他话音才落,将整个身子埋入衣柜里的赵清禾,忽地眼睛一亮,抓住那枚好不容易找到的玉牌,脑袋一个拔出,猛一站起,兴奋转身,高举玉牌:
“阿隽,我拿到玉麒麟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