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爷睡醒的时候,心情有些奇怪。
已经快三十年没有赖过床的赵大爷,竟然怎么也不想起床。
“我没醒,也不想醒,就这样躺床上挺好的。”
赵大爷鼻头酸涩,莫名有些委屈和想哭,在床上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缓缓睁开眼睛。
窗外雾蒙蒙的,赵大爷不情愿地坐起身。
厕所里的牙膏还剩一点点,他却懒得再拿指甲去挤,径直把牙膏管扔进了垃圾桶。
“都六十的人了,就算不刷牙又怎样,还能活几年?”
赵大爷产生了叛逆心,偏要和平时勤俭节约的自己划清界限。客厅里因为冰箱解冻而积了满地水渍,赵大爷一面拿着抹布擦地板,一面努力地回忆。
“奇怪,我怎么感觉自己擦过好多次地板了呢?”
梦境,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一种东西。
无论梦中曾经多么深刻的记忆,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都仿佛如同指尖流沙,飞一般地消失不见。
赵大爷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像是做了一个了不起的梦,梦里有个必须要记得的人。
可他无论怎么回忆,也记不清楚。
“我到底是忘记了什么呢?”
发霉的馒头被赵大爷啪地一下扔出窗外。他饿着肚子走出了门,心口却莫名堵着股怒气,就是不愿意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攒钱有什么用?要是还没来得及花我就被车撞死了,那不是亏大了?”赵大爷赌气似的,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赵大爷活了快六十岁,难得奢侈了这么一回,坐在套了雪白座椅垫的后座上,总有些不适应。
很快就要早高峰,路上车渐渐多了起来。
出租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大概开了许多年车,对路况十分熟悉。
司机大概想赶在早高峰来之前多接几单,便开得飞快,在小巷子里轻巧地穿插飘移。
车速也太快了些!
赵大爷心脏提到了喉咙边,掌心都出了汗。
“可千万别出车祸。”他紧紧抓住车顶扶手。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在小巷中飞速穿梭的出租车迎面遇上了一辆同样飞飙的私家车。
两辆车正面相对,两个司机却都没有减速。
赵大爷紧张得不敢看,闭上了眼睛,果然听见了“啪”的一声巨响。
车身应声一震,赵大爷吓得一颤。
出租车司机一脚把刹车踩到底,幸好赵大爷一直抓着车上的把手,才没有一头撞到前面的座椅上去。
直到出租车停稳,司机骂骂咧咧地下了车,赵大爷才死里逃生般舒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原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车祸——错车的时候,出租车的后视镜被对面的白车撞掉了。
无人受伤,连车身也没什么大事。
两方司机都没当回事,你一句我一句地争论着赔偿和保险。
赵大爷却有些脚软,扶着车门下了车。
“你车就停在这,我怎么办?”赵大爷皱眉头,问司机。
司机摆摆手:“我一会儿还要去修车,您呐,自己想办法去吧!”
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么?
赵大爷长长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在巷子里走。
天光已经大亮,小巷的行人道上仍然有薄冰。
一块块可疑的黑冰,看在赵大爷眼中越来越胆战心惊。
要是不小心踩上去,摔倒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