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澜沉静的双眸锁着小间谍，见她脸上的神色忽而疑惑，忽而讶异，忽而同情，忽而沾沾自喜。像她这样满口谎言、又把心思都显形于色的间谍，放在别人身边，怕是早已经死了几次了。

他倒是有些悠然期待，小间谍这一次又会编派怎样的谎言来骗他。

“其实早在十二年前，臣妾就对您芳心暗许，非君不嫁。”

那时候，叶清浅五岁，还养在京城。

五岁嘛，虽说是小了点，但她可以解释，她打小跟在军人父亲身边，对年少的摄政王立下无数军政功勋敬佩不已，于是，一切始于崇拜，演变成了暗恋相思。

李惊澜没有说话，叶清浅觉得这已经是很好的反响。于是她继续发挥，直接表白。

“王爷是天上高洁的云，是雪山巅上的高岭之花，臣妾幼时敬仰您的军功，自五岁开始在意您。后来臣妾去了忻州金谷关，而您在西北，亦或在朝廷，为了大越长治久安而披荆斩棘，开出一片净土，立下显赫功勋，臣妾便愈发爱慕王爷无法自拔。许多人认为您杀伐无度，背负血债，而臣妾却知道，那些人都罪有应得，世间唯有您心中把着正义的秤，从未动摇过。臣妾自知无德无才，不配拥有您的宠爱，只想在您身边，远远地看着您就好。”

叶清浅暗自感慨自己这话术了得，她只要远远地看着摄政王，意思就是她不会企图和摄政王发生什么XXOO的关系，也就不会暴露他的隐疾。这样善解人意的老婆，搁谁谁不喜欢？

叶清浅白玉一般的肌肤上浮起两抹粉红的羞赧，她壮着胆子去追寻摄政王的目光，两人视线相撞时，她的心不由得砰砰一跳。

恍然间，她误以为自己真的在表白。

小间谍眼中有着她轻车熟路的娇羞，她两手无措地交叠在身前，指甲盖粉嫩圆润，互相绞着，洁白贝齿时不时咬啃下唇，未点朱红的唇瓣也因此泛起嫣色。是小间谍惯用的招数，分明做作不堪，可他却觉得有几分兴致。

只想在他身边，远远地看着他就好？若真是如此，又何故要三番两次引起他的注意。

他偏要离她近一些。

李惊澜忽然蹲下身。

一瞬间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叶清浅战术性后仰，一双明澈的眼睛警惕慌张，不知道该看着何处。

他们离得好近好近，仿佛要贴在一块儿。

她的心跳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李惊澜的鼻尖窜进一抹属于花的香气，清淡幽雅，似有若无。他眼尾扫过叶清浅白皙脖颈上的伤痕，眸色微黯，抬起手，指腹划过她光洁的下巴，摩挲，再钳住。

“昨夜本王杀了你的陪嫁丫鬟。”

“那丫鬟实则是庶妹安插到臣妾身边的眼线，王爷亲手了结她，替臣妾除去了一大隐患，臣妾感激万分。”

“在金谷关的时候，也爱着本王？”

他的视线紧紧锁着叶清浅，叶清浅下巴被钳着抬起，逼不得已与他对视。

小间谍肤若凝脂，细腻到看不见任何瑕疵。回京仅仅两年，她竟出落得愈发标致昳丽。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宛若明珠一般夺目，这般好看的眼睛，只可惜，生在了满口谎言的叶清浅身上。

李怀瑾选间谍的眼光不怎么样，倒给他送了个花瓶进来。

李惊澜反问了这么一句，让叶清浅心底打起了警钟。

“王爷不信？”

叶清浅脑袋微动，挣脱了他钳住她下巴的力道。

指腹上丝滑的触感没了，他心里好似一闪而过微不可察的失落。

李惊澜勾唇，神色晦暗不明：“依你所言，本王调查了金谷关营帐，确认蒋放与其子蒋意新是大皇子的人无错，可你，早在金谷关时，就与大皇子有书信往来。一边说着爱慕本王，一边却与大皇子联络，本王倒真不懂，这种爱慕，从何体现？”

靠，还有这等子事？

叶清浅属实佩服原主，原主到底是如何逃过叶厉的眼睛，在边关时候和大皇子纠缠不清的？

怪不得摄政王迟迟不相信她，原来他什么都查清楚了，就等着她主动坦白。

原主，你可害死我了呀。

幸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原主的信件必然经人销毁，她胡诌一番，摄政王也不好查证。

叶清浅闭眼隐去眼中的苦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李惊澜把叶清浅幻变的脸色尽收眼底，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兴趣盎然。去调查金谷关的人手，此时此刻应当还没有出京城。他编排了这么一通，只是想逗弄一番小间谍，给他无趣的生活添一点乐子。

不得不说，没有奏折批的他，实在是闲得慌了。

他很期待她会如何狡辩。

“实不相瞒，当年大皇子的确写信给臣妾，企图以花言巧语迷惑我这不懂事的女子，幸好臣妾立场坚定，坚持了本心。臣妾一心效忠国家，从未与大皇子说过战场上的事。只是大皇子身份摆在那儿，臣妾不敢拒绝大皇子的情意，只好……假意回应一下他的单相思。”

李惊澜越听越烦躁，一股薄愠笼罩了他的心头。

他只是试探一下而已，谁知，叶清浅竟然承认了？

察觉到摄政王周遭的气压渐低，叶清浅无比担忧自己命不久矣。

她说错了什么吗？可是她的话分明没什么问题。相比之下，泄露国家军政大事，可比儿女情长严重多了！叶清浅绝不会犯政治错误，宁可让摄政王误会她曾经移情别恋过，也不愿意让他怀疑她是间谍中的惯犯。

卖深情人设的叶清浅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她伸出白嫩的手指，勾住李惊澜的衣袖。

李惊澜的身形似乎微晃了一下，呼吸微滞。

叶清浅心中紧张得很，丝毫没察觉李惊澜的异样。

“饶是聪明如您，光听臣妾这么说，也会被迷惑，误以为臣妾与他有什么牵连。可是您再好好想想，臣妾离京前从未与他接触过，而京中又有那么多家世和德才品貌都在臣妾之上的世家女子，臣妾何德何能被大皇子喜欢？他喜欢的，并非臣妾，而是臣妾将门之女的身份。臣妾回到京中，人微言轻，更加不敢拒绝大皇子，两年来，一直活在背弃您的自责中。为了摆脱心中的困苦，只好算计您，成了您的王妃。”

小间谍手指小心翼翼勾着他的衣袖，那一抹幽淡的馨香随之而来。

小间谍伶牙俐齿，用一双会骗人的澄澈眼睛，殷切地看着他。

“臣妾心中自始至终只有您，是断然当不了别人间谍的呀。”

“如此说来，倒是本王让你徒增了十二年的单相思。”

他的语气平静，似乎只是在讲述一道事实。

叶清浅壮着胆子回：“倒也不算徒增啦，毕竟现在您都是我的人了。”她顿了顿，改口，“不，应当说，臣妾是您的人了。”

小间谍嘴里的话没羞没躁，然而她的脸又堪比晚霞红彤。

心中只有他吗？

他清楚记得，她所见非人，慌忙以芭蕉叶相遮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