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垂,大将军府,前花厅。
从叶清浅被指婚开始,除了她出嫁那日,叶厉和叶老太太没出过府。老太太平日就不常出府,上了年纪,从前在战场上落下许多病根,身子不便;而叶厉缩在府中,是生怕自己一出去,就有滔天的流言蜚语灌到他的心肝宝贝头上,他自责难堪,不愿面对。
他只是一个兵权全削,与平头百姓无异的普通父亲,如何对抗圣旨,如何对抗摄政王。
守着这一方大将军府,没有他心爱的女人,没有他最疼的女儿,多孤寂,多绝望。唯一的念想,便是好好把母亲将养,养老送终。母亲生他养他,又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他便是半点软弱,都不能流露。
郑嬷嬷面带喜色,进花厅通报:“老爷,表少爷来拜访了。”
“快请。”
杨嬷嬷郑嬷嬷毕恭毕敬,笑着把郑湫延带进花厅。郑湫延是郑太妃的侄孙,郑大学士唯一的嫡孙,在两位嬷嬷心中,郑家与叶家,都是她们的主子。
郑湫延满面春风,容光焕发,一边挥着扇子,健步如飞,“姨父,您可参与了京中关于摄政王和表妹的赌局?”
这小子从小被溺养,是个纨绔子弟,终日混迹在三教九流里,要不是他姓郑而非叶,他非替亡妻打他几顿不可。
“参什么赌,自家家事,非要闹得满城皆知吗?”叶厉怒。京城百姓无人体谅他一个做父亲的难处,反而拿小夫妻新婚同房与否做赌局,看热闹!好一群黑心的赌场,为了赢局子钱,脸都不要了!
想到闺女这么就嫁了出去就心痛。好似从小呵护的小白菜,被人连根挖走,还移栽到黑泥巴里,能不气吗?
“姨父消消气,您想想,要是没这个赌局,您如何知道表妹在摄政王府过得怎么样?您身为岳父大人,总不能每日都登门拜访表妹吧?更遑论打探摄政王府的消息,会被摄政王误会的。而表妹刚嫁到摄政王府,有些话,她又不敢乱说。这个赌局,就来得妙了。”
被郑湫延说中了心思,叶厉默了默。的确,叶厉非常关心闺女的现状,怕她吃不饱睡不好。但那是摄政王府啊!就算一只鸟飞过去都要被查有无捆绑信件的地方,他怎敢窥视!他有自知之明,并不想与摄政王对敌。
“你小子少卖关子。”
叶厉态度不好,叶老太太拐杖戳了戳面前的地面,“湫延既然来大将军府,就是客人,你态度客气些。”
郑湫延吊足了叶厉的胃口,才款款道来:“赌局是关乎表妹与摄政王成婚七日内能否同房。我心里牵挂表妹,自然压了能的一方。没想到,今天下午赌场就来了信儿,说赌局提前开了。你们猜,哪边赢了?”
两位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期待又担忧。
仗着有姨奶奶撑腰,郑湫延接着道:“表妹虽是花容月貌万里挑一,但从小只会舞刀弄枪,总少了那么几分柔美……我原本还担心表妹会独守空闺,谁知表妹凶悍,嫁过去第一夜就把摄政王收服了。我可是刚得到消息就赶来了将军府告知大家,怎么着我今晚也要吃一道板栗烧鸡。”
“收服了?”
“就是……”郑湫延比了一个手势,眼里都是暗示。
老男人叶厉秒懂,神色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大掌拍了一下郑湫延的肩背,爽朗笑道:“太好了!”
这一拍,险些给郑湫延的小身板拍碎了,郑湫延许久不见叶厉这样高兴,只好忍着痛赔笑。
两位嬷嬷也是喜上眉梢,这一场下来,能到手五十银子不?更值得高兴的是,大小姐得了摄政王的宠爱啊!大越女子谁不求一个夫家重视?没有疼爱自己的夫君,便是有再强的娘家,也无法挺直腰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