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已年过半百,蓄着胡须,模样看着十分和善。
他似乎没想到秦昭会来租地,好意提醒道:“按照村里的规矩,租契以三年为期,到期前不能无故收回,也不能提前退租。租子每年六月底交付,如果逾期交不上来,主人家可在村长见证下将租地收回。这些你们都明白吗?”
秦昭:“明白。”
“村长你放心吧,我已经让这小子考虑了好几天,他坚决得很。”李大力道,“秦昭的为人我放心,村长你就答应吧。”
临溪村的村长以前中过秀才,可后来参加乡试,屡试不中,这才回村做了个村长。他为人不过,处事也公正,在村民中颇有威信。
见李大力这个态度,村长也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那我写个租契,你们等等。”
“不必劳烦。”秦昭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在桌上摊开,“我已经写好了,村长请过目。”
村长接过来通读几遍,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早听林家老二说你在帮镇上的人抄书,这手字写得的确不错。”
秦昭:“村长谬赞。”
村长在纸上盖了印戳,又让秦昭和李大力分别按了指印,这租契便算是完成了。
秦昭又向村长打听买地建房的事。
村长思索片刻,道:“村西头倒是还有些空地,正好离你的租地近,可以选在那里。”
“你先雇好人,确定建房的地址和规模,再来找我。”
秦昭朝他作揖道谢。
村长又道:“对了,你要在村里建房,就得按照家中人头缴纳赋税,你家现在就你一个?”
秦昭:“这是自然。”
村长当然也明白他家的情况,捋着胡须道:“你在村里住了这么多年,现在又决定在村里定下,便算是我们临溪村的人了。我们村的少年郎在你这个年纪,恐怕连孩子都有了,你就没什么打算?”
秦昭:“……”
怎么忽然聊到这事上了?
村长帮人说亲也不是第一回,道:“你若看上哪家姑娘,可直接告诉我。”
“就是就是。”李大力也跟着起哄,“你这模样往外一站,多少人喜欢。就算暂时娶不起媳妇,不如先娶个夫郎回来?”
这个时代有种可生育的男子,名为双儿。因为体力比不上男子,生育能力又比不上女子,在这种小山村地位尤其不高。
谁家生了双儿,能不被卖掉已经是幸运,但大多都免不了早早出嫁的命。
至于彩礼,那自然也比娶媳妇低得多。
临溪村娶夫郎的少,再往穷点的地方走,娶不起媳妇的一大把,只能选择娶个夫郎回家。
秦昭此前从未有过这些想法,可自从今日做了个怪梦之后,便始终有些心神不宁。此刻听见他们这么说,脑中竟又想起方才梦里那个少年。
不过他很快定了定心神,道:“多谢,不过我暂时还没这些打算。”
村长待人有礼,见秦昭已经表态,便不再强求。
倒是李大力有些欲言又止。
二人从村长家出来,秦昭还想去看看村长说的那几块空地,李大力正好得空闲,便陪他一道前去,顺道带他去看看那两块闲田。
几日不见,那闲田里的杂草又长出来不少。只有一小片地被耕过,地里还发了点嫩芽。
“那会儿你还没说要租田,我就在这儿种了点玉米。”李大力摆了摆手,道,“不用你还,收了自己吃就行。”
秦昭道:“等收成后,我送一半去你家。”
“成。”李大力也没有拒绝,又道,“对了,我那儿还有几包没用完的菜种,你要是想要就去我那儿拿,比镇上买便宜。”
“多谢。”
两亩地分寸不差,位置离溪水边也不远,方便灌溉。
秦昭又去看了看村长说的那几块空地,大致心里有了底,便与李大力一道往回走。
回来一路上,李大力时不时朝秦昭望一眼。
他昨晚回屋后,越想越觉得那个背影像秦昭。
临溪村一共就这么点人口,秦昭个子又瘦又高,基本没可能认错。而且看他们走的方向,也的确是秦昭家。
可如果那是秦昭,那他看见的另一个人又是谁呢?
李大力当时没看清那人长相,只记得皮肤很白,个子瘦瘦小小,像个男人。
他可从没有在村里见过那样的人。
李大力好奇了一路,眼看已经到两人该分开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秦昭,你昨晚出村子了?”
秦昭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是,怎么了?”
“那你昨晚有没有……和什么人一起回来?”李大力和村里有些爱嚼舌根的嘴碎子不同,打听人家私事总觉得不好意思,索性说了实话,“我昨天夜里看见个人,长得挺像你,但那人身边的那位我又没见过……”
秦昭眉心一跳。
他心跳莫名加速,开口时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你是说,看见一个与我很像的人,与另一个陌生人一起回村?”
李大力道:“对,不过当时天太暗,我没太看清。”
那不是他的幻觉。
的确有一个人,冒雨去山里将他找到,带回了家里。
可天亮后,那人不辞而别,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秦昭无声地舒了口气,结合今日种种古怪之处,心底隐约浮现出个猜测。
可他什么也没有对李大力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天黑前就回家了。”
“你看到的那个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