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仇恨
一道残阳斜挂在西边的山头上,把整个田野照得一片通红,大地如同沐浴在血水里一般。天空中一片灰蒙蒙的景象,让人窒息地几乎喘不上气来。
崔命硬和张登高带领众残匪狼狈地逃回了东岭山。
“大当家的开饭吗?”厨子王跛脚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怯声声的问道。
崔命硬没有支声。
他坐在房前的一块大石头上,满脸灰尘,身上血迹斑斑。他目光呆滞的望着远方,一言不发。早晨下山的时候还是百十号弟兄,可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有不到一半的人马……这可都是自己一年来的心血啊。想当初,凭着三弟牛全忠用命换来的十二支驳壳枪打普集、抢官庄……好不容易才拉起了这支百十号人号的杆子,有了六、七十支枪。可今天牛家大院一仗,就折了一大半……看着躺在院子里的一个个浑身是血的伤号,听着众人一声声疼痛的哀嚎,他的心里象扎了一把尖刀,痛的难受。
“大当家的,还是吃点东西吧,身子骨要紧啊”在家留守的苏满仓看崔命硬坐在石头上不说话,王跛脚在一旁也不敢离开,便走了过来建议道。崔命硬慢慢地抬起了头,望了一眼院子里的残兵败将,心里不由地一阵发酸,无力的挥了一下手。
“哎,”王跛脚答应了一声,急忙掂着脚尖飞快地向厨房跑去。自打早晨下山,到现在弟兄们饿了也快一天了。不一会,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阵碗筷碰撞的声音。
“当家的,趁热吃点吧。”苏满仓把一碗热气腾腾的杂粮面端了过来,放在了他的身边。借着院子里的火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手背上那一排整齐的牙印。
“弟兄们都有吗?”
“有,都有。”苏满仓点了点头,眼睛里含满了眼泪。自从上山以来,大大小小也参加过几次战斗,但象今天这样惨败还是第一次。原本是准备庆祝胜利的饭菜,现在却难以下咽。
苏满仓又端来了一碗红烧肉,放到了崔命硬的面前。崔命硬刚举起筷子,却发现了他手背上那一排深深的血痕,忽然一下想起了早上被他抢上山的女人。
“她咋样了?”崔命硬捧着碗,沉默了一会,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少奶奶,她,她还好。已经让郎中看过了,没有大碍……就是不肯吃东西。一整天了不吃不喝……也不敢给她松绑……一松开,她就撞墙……拦都拦不住……没法子只好绑了起来。还有,俺从山下抓来了一个孤老婆子给她作伴……”苏满仓低下了头,眼睛红红的在一旁喃喃说道。
崔命硬没有再说什么,慢慢地放下了手里刚刚吃了一半的饭,站起身向自己的睡房走来……苏满仓也紧紧跟在了后面。
这是一间独门独院的房子。大家伙当初都睡在旁边的山洞里,可里面一年四季又湿又凉。众人都睡不惯,这才修了这些房子。二当家张登高专门给他寻了这一间,说是风水好,又气派,最适合他了。
苏满仓急忙跑上前,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房门上的铁锁,轻轻的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面一片漆黑。
“为啥不点灯?”崔命硬刚刚要迈进房子,却一脚踩到了门槛下的一堆破碎碗片上,差一点滑倒,急忙喊了起来。
“大、大爷,不是不点灯……是怕少奶奶她撞翻了灯烛点着了屋子。”一名老妇人颤抖的声音从墙角黑暗处传来。
“哧”,苏满仓赶紧划着了洋火柴,上前点着了煤油灯,屋里一下亮堂起来。景奉仙两手被反绑着,额头上还包扎着一块沾满鲜血的白布,正静静地坐在坑沿上。她那一袭黑油油的长发零乱地垂散在胸前,胸口的衣服上飞溅着点点血迹,正睁着一双杏眼仇人般的瞪着他。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砸烂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