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的!官兵上来了……”几个眼尖的土匪惊叫了起来。
张登高趴在墙头上一看,好家伙!从村子西边上来了一群黑压压的国军,个个端着上了刺刀的 ‘中正式’步枪,明晃晃的刀尖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寒光。
“二当家的,打吧!早晚都是死,早死早投胎。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俩还赚一个!”黄金贵听到土匪的惊叫,也从墙头上露出了头,向西边望去。
“打!弟兄们打呀!”张登高两次突围不成,早就急红了眼,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崔命硬独身一人把牛志起拖住了,为的就是让自己带众人冲出去。可是,冲也冲了,突也突了,还在原地打转转不说,竟损失了三十多条性命。现在看到官兵冲了上来,又听到黄金贵说的话,如困兽犹斗,立即下令土匪们开火。
众匪们也看透了官兵们假劝降、真剿匪的心思。看到面前死伤无数的弟兄,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如今听到二当家的命令,纷纷从墙角、草垛、树身后面探出了身子,伸出了枪口,向官兵们集中射击起来……子弹、手榴弹纷纷在国军的面前响起,十几名冲在前面的国民党兵身中数弹,立即歪倒在了地上。其他的官兵立即掉转过屁股,争先恐后地逃了回去。
“弟兄们,官兵们撤了,快点给俺冲呀!”张登高看见官兵丢下数具尸体退了下去,赶紧从墙头上伸出头喊了起来。他还抱有一丝希望,想抓住这有利的时机,再突一次围。
哒哒哒!一阵猛烈的机枪紧跟着张登高的声音扫了过来,打得土墙上一片狼藉。几名冲锋的土匪在一片尘土飞扬中倒了下去……众土匪赶紧又撤了回来,躲在了掩体后面,再也不敢露头。
“土匪弟兄们,吴团长仁慈仗义!只要交出匪首崔命硬保证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需要你们照顾,快投降吧……顽固不化,继续抵抗只有死路一条!”几名官兵趴在地上,撅着屁股,从村子四面八方喊了起来。他们这一喊,村子周围的枪声几乎都停了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除了牛家大院门前隐约传来的几声零星枪声。
“给我喊,大声的喊!我就不信这群土匪不怕死,不是娘养的!”新一团团长吴仁义穿着一身黄尼子大衣,头戴一顶青天白日大檐帽,耳朵上套了一付黑色狗皮耳罩,趴在一棵大槐树下,对喊话的官兵督促起来。他虽然穿上了国军的衣服,受了**军的编,拿着南京政府的俸禄,但骨子里还是一名地方小军阀人不为已、天诛地灭的自私思想。此时他心里正打着小算盘:什么清剿土匪,我看纯粹是打着剿匪的幌子,假借他人之手排除异已!真要是把我手下这几百号人马拼在这里,那我这个团长不成了光杆司令?还当个狗屁团长!这年月什么都变,不变的只有实力,只有枪杆子。军阀们连年混战,不是今年你打他,就是明年我打你,后年是谁的天下还说不定哩。这年月谁有人有枪谁就说了算,只有保存实力才是上上策!刘仕达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竟下了严令让借此机会跟牛志起里外开花,彻底清剿匪患。唉,打**游击队也没见他这么积极过,今天不知道唱得那出戏。一想到游击队,吴仁义更生气了。这一年来,天天打长白山上的**,累死累活不说,折了的人马至今还没有补齐……如果能有啥好法子既能把土匪消灭,又能确保自己不损兵折将……那不更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告诉弟兄们都停止射击,不要打了!都给我扯着嗓子劝降起来!劝降一个土匪赏现大洋10块,劝降一个头目,赏现大洋20。”吴仁义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为自已能想到如何高深的计谋而暗暗高兴,赶紧对旁边的副官吩咐起来。士兵们接到命令也不知道团长犯了哪门子神经,但一听说不用冒生命危险进攻了,这些兵痞子都乐颠颠地趴在地上喊了起来……
“大哥!咱们被包围了,已经冲不出去了…弟兄们死伤过半…大哥快想想办法啊!”张登高刚才还抱有仅存的一丝希望冲出去,结果被一阵机枪给压了回来,还丢了几条性命。现在一听四下里全是劝降的喊声,本来就脆弱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了,仅有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破灭了……他惊恐万状地爬到了崔命硬的身边,睁着一双无助的眼睛,绝望地说道。崔命硬原想拖住牛志起,防止他从背后夹击,好让张登高带领众人撤退。闹了半天,张登高不但没有带领众人冲出去,而且还死了许多弟兄……望着矮墙下面已经永远停止了呼吸的几名弟兄,崔命硬瞪着早就打红了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张登高的话他一点也没有听进去。
“大哥,这么打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呀……今天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张登高看崔命硬一句话不说,两眼瞪得溜圆,猛地扑了过来,一把握住了他手里正在冒着股股青烟的驳壳枪。
“放手!”崔命硬一下醒了过来,两眼瞪着张登高大声吼道,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怕。
“大哥……咱们没希望了……俺不想死啊!”张登高的脸上流下了眼泪,耳边传来了官兵的震耳欲聋般的叫喊声……
“他娘的,跟他们拼了!”崔命硬一把将张登高推开,举枪冲着门楼上射击起来。子弹呼啸着打在砖墙上,飞溅起几朵火星……。
“打,狠狠的打!谁能打死姓崔的,老爷我重重有赏!”牛志起趴在几具尸体中间吓得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通过许诺金钱的法子来督促家丁们替他卖命。在金钱的利诱下,家丁们缩着脑袋,从垛缝里不断的居高临下的射击……。
“大哥!”张登高大叫了一声,猛地一下把崔命硬扑倒在地上……。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胳臂,鲜血顺着棉衣袖子如溪水般流淌了出来……
“登高!登高!”崔命硬把张登高扶在了墙头后面,用力地摇晃着身子,疯了一般喊了起来。
“大哥!”张登高从疼痛中醒了过来,用手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轻声的喊了一声,眼睛里流下了一行滚烫的泪水。
“大哥,俺不想死啊…全忠兄弟的仇还没有报……你还记得咱兄弟当年的誓言吧,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大哥,咱们兄弟一场俺知足了……全忠兄弟,等等俺,俺这就找你团聚去……”张登高说着,悄悄地把枪抽了出来,趁崔命硬不注意,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