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做了小两旬,年三十才停的,程家兴他们是提前一天做糖,次日清晨发货,也因为这样两人忙到二十八就歇了,没顾得上收拾那些家伙什,当夜他俩早早就上了床,睡了个够本。
次日何家兄弟包括程家富程家贵去忙最后一天的生意,程家兴悠悠哉哉吃完早饭,就让何娇杏打发去收拾屋子。
本来提前几天就该里里外外清扫一遍,想着是新屋,赶着买卖的确也没空,才拖到这会儿,二十九这天做婆婆的帮着他们把三合院打扫了一遍,蛮子他们请人写了福字春联,送过来一副,一并送来的还有一挂香肠两块腊肉。朱小顺家卡在年前杀了猪,过来请过程家兴让他去吃刨猪汤。
程家兴累了两旬,这一歇下来连门也懒得出,烤着火说他媳妇儿今儿也要烧个大菜,就在家吃,哪儿也不去。
“你回去吧,自己多吃点,对了我留的糖,你拿点去。”
“那多不好意思……”
“你还跟我客气?客气啥?前头蛮子过来我也给他拿了。”
朱小顺本来都要走了,听他说蛮子又停下来,问:“蛮子来过?”
“来过啊,看我这头忙着也没做香肠腊肉,就提了一挂来,杏儿说他家香肠做得挺好,是用柏树枝熏的,吃着香。”
朱小顺过来的时候他家正在杀猪,想着把程哥跟嫂子请去吃一顿,再给他提块肉走。谁知没请到人,他看程家兴是好像挺累,懒得跟人敷衍客套的样子,就闲扯了两句,收下他塞过来的米胖糖回去了,再过来时朱小顺提了一条猪腿并一扇肋排,赶上何娇杏煨在灶上的鸡汤好了,他喝了一碗才走的。
程家兴也想喝汤,伸手去拿碗时让何娇杏打了手:“先给爹娘端去,把孝敬一并送了,回来再吃。”
何娇杏把洗好的钵子放在灶台上,让程家兴来装汤,她自己回屋去取了五两,拿手帕包着塞给男人。程家兴总收钱的,不用展开来看掂一掂就知道个大概,他估摸就是四五两,揣上出门之前还说呢:“我媳妇儿孝心好,出手就是一头猪。”
“这阵子爹娘跟着忙前忙后,也辛苦了。”
眼下程老爹在外头站着跟人闲唠,黄氏在里屋,听说三儿子送汤来她才走出来的。
“不是跟你说了,买卖停了我跟你爹就不上你那头混饭,我们自己开火……你又赶着端啥东西来?”
“鸡汤啊,发菌子炖的,娘我给你放桌上。”程家兴把钵子放下,想起他过来的第二项任务,从怀里摸出手帕包的碎银子来。
这时候程老爹也跟进屋了,看他拿着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往老太婆手上塞,便问了一嘴。
黄氏过手就知道个大概,她还是展开来,看果然是银子,要还回去,程家兴不接。
“这是今年的孝敬钱,娘你收下,这都到年关了我实在懒得再去给你和我爹做新衣裳这些,你拿着钱想吃啥穿啥自己买去。”
“也太多了,我知道你这两旬挣了不少,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孝敬给几百文就够了,一塞五两你媳妇儿咋说?”
“就是我媳妇儿给的,咋的你还当我手里有钱啊?”
黄氏:……
“是杏儿主动提的,不是你去找她商量?”
程家兴点头说没错:“就是她踹我出来送汤送钱,要不我站在院坝上喊一声就完事,你过来喝不行啊?娘你别想那些有的没,我媳妇儿她不是钱钻子,我那头有啥事都是商量好的,还能不打声招呼私下塞钱给你吗?送来你就收着,想买个啥就买去,暂时没处花捏手里也行。”
他这么说,黄氏才收下来,又道这阵子老大家每天都有二两左右的利润,拿到手得有将近四十两吧。
给几方发了多少货程家兴心里有数,他算来差不多也是这样:“这不挺好?后面这一年大哥就能把新房子盖起来,以后再存点钱还能把铁牛送去学几个字。”
说到这里黄氏叹了口气:“咱们村上没夫子,要不是条件特别好的,谁也不会费大力气把人送去读书。考科举挂嘴上就三个字,说来容易,地里刨食的有几个能靠那翻身?说是这么说,老三你说咱们当初要是有条件送你去读,你这样聪明,没准真能读出点名堂来。”
程家兴摆手:“会做买卖也不等于会做学问,我说认几个字也就是指望家里人都能看懂文书契书,别遇上点事轻飘飘给人骗了。不过眼下说啥都嫌早,他这岁数,村里没人教要出去读书认字谁能放心?咋说也得再过两年。”
程家兴说到这里,让他娘把孝敬钱收起来,自己转身回去吃鸡汤了。
他走了有一会儿黄氏才想起来,提到老大家挣了四十两是想探探老三,谁都有好奇心,黄氏也想知道三儿子挣多少,结果让起房子以及读书认字带跑了,回过神早不见人。
又一想,老三能拿出五两当孝敬,他挣得总不会少,百来两应该有的?
想到这里,黄氏就高兴起来,心道要想日子过得红火是不能只靠做爹娘的使劲,还得儿子有本事。老三他起能耐之后家里猛的就好起来,原先一年到头就靠卖猪卖粮换钱,到手的还不能全都攒下,不说在衣食上花的,儿子排着队长大了娶媳妇儿包括添丁进口的开销都很大,卖猪卖粮的钱剩不了几个,前头家里能有二十多两积蓄都是黄氏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早年觉得要挣钱可真难啊,如今吃好喝好的银子还能哗啦啦往钱箱里掉,一阵阵的是要受点累,那不算什么。
黄氏把银子收起来,估摸就这两天家旺也该回来了,这一年没杀猪,她得去趟屠户家,买点肉回来。
不光黄氏这么想,她几个媳妇儿也在琢磨怎么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