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打小便与生意场打交道的谢与看了都惊叹不已。
满满当当的写了一页纸,方重山搁下笔,捏了捏有些酸软的手腕,长嘘了一口气,他轻轻吹干墨渍,冲谢与笑道:“暂且就写这么几条吧,以后想起什么再往上添。”
谢与从他手里接过公证,丝毫没有掩饰心底的惊叹,说道:“能有这般缜密又长远的条理规划,你不去做管事才是真可惜了!”
小随从跟着在一边笑,随身附和的:“大人不是常常说府上没有能担得起大事的主事人吗?若是能叫方先生来做管事,保准能叫他没话说!”
一面说着,一面和谢与一起拿期待的眼神望住方重山,奈何方重山铁石心肠,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淡淡的说了一句:“做管事哪里有种田来的自在逍遥?”
小随从还要张口劝说些什么,却被谢与抬手拦下。
谢与算是看明白了,他这位新交的朋友是个散漫惯了的性子,谈谈生意与合作也就罢了,若是真要把人强行拘着,只怕迟早是要撕破脸皮。
双方在公证上落款签字,一桩大生意居然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收场了。
桌上的茶水与糕点吃的不剩几个,小随从还要叫人来添,结果被方重山叫住,方重山这一趟过来本就只是打算走个过场,多交个朋友,并不想要过多的停留,便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开口说道别的话。
谢与先是劝了两句,确定方重山真心不想多留以后就没有过多的勉强。
“我叫车夫送你回客栈去。”谢与这么说着,“可惜我还要留着等见过父亲,不然真想跟着你一起回去好蹭饭吃。”
他把蹭饭说的这么光明正大,以至于方重山都不好意思说拒绝的话,姜然倒是憨憨笑了两声,眨巴眼睛颇有几分古灵精怪:“这有什么?等以后火锅店开到都城里来,你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小双儿简短的几句话,说的谢与都不觉心动,腆着一张脸催促:“单一个火锅哪里管够,我还等着什么时候能再尝尝别的手艺呢!”
一直磨到方重山点头答应,谢与这才放人离开。
还是来时坐的马车,马夫早早的便守在门口等着,瞧见方重山与姜然还咧嘴一笑套近乎:“两位都是我家小管事看重的人,以后时时来往,但凡有什么需要,招呼一声就成。”
没想到跑了这一趟,居然白得了个便宜车夫,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姜然靠在车窗边上看了一会儿风景,实在等的无聊了,先把写着公正的纸张拿出来看。
他跟着蔡玄神医学了不少新鲜字眼,现在虽然说不太会写字,但一些常规的字句还是能读得懂的。
方重山见他一板一眼看的认真,忍不住抬手指在落款处的墨迹,调侃着问他:“这字可认识?”
向来乖巧的姜然难得摆了脸色,哼哼唧唧的回怼他:“这是我夫君的名字,能不认识吗?”
一边说着,一边一字一句的指着念出声来。
“寻常的简单字眼蔡神医一老早就教过我了,他之前还想着一并把你的名字教给我,我都不同意。”
方重山有些惊奇:“为什么不同意?”
蔡玄神医问的时候,姜然义正言辞的讲:“这三个字可不许别人来教,得让重山大哥自己来手把手教我写。”
小双儿平时闲来无事,也跟着店里的小药童学着看话本,偶尔读到有情人的身影交叠,手握手的教学字画,难免生出些许想法来。
姜然原先不觉得怎样,被方重山望住一问,心底忽然生得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涩,就好像是藏得好好的小秘密无端端被当事人戳破了一样。
“哎呀,就是觉得……”姜然实在没脸同他讲实话,又不太擅长撒谎,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憋出个正当理由来。
就在他急得焦头烂额之际,呆呆想不明白缘由的方重山无意间瞥见他脸上一抹薄红,顿时福灵心至,顺势应承道:“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全!”
“名字怎么能由外人来教呢?合该是我教你写才对,这些时日事物繁忙,等稍过些时候,咱们回到乡中家里去,别的人都不要,只我们两个,把鸡鸭喂喂,门前的院子再垦出小半块菜地,我教你写字,你教我编竹篮子,好不好?”
方重山在姜然面前说话向来温和,这一回讲话更是温柔,小双儿一时听呆了去,就连门帘外马夫的吆喝声都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