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里疯狂不满,但方远是万万不敢跟他亲娘叫板的,随手将先前定制好,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大红衣袍丢了过去。
这件大红衣袍是不久前方重山的嫂子苗月儿托人找村东头年过半百的老裁缝做的。
方家四代同堂,到方重山这辈,只有方重喜一个娶妻又生了儿子,苗月儿作为女人家,心思总比家中大老爷们细腻很多。
新衣裳裁得漂亮,方重山穿上后,虽然脸色还略带苍白,但整个人的精神气明显要比之前好转不少,听方老太太吩咐着,由大哥方重喜、堂哥方重信一左一右搀着他往堂屋外头去了。
方重山一行人出来的时候,正是屋外闹得最厉害的时候。
媒人有心想要劝解,但想不到姜然一个小小的双儿,不知道从何来的倔脾气,哪怕生受了姜阿爹好几个巴掌,依旧紧紧的咬着唇,就是不愿意叫阿父。
眼看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姜阿爹越发觉得姜然不懂事,给自己丢了脸,他恨恨的骂了一句:“真是个小白眼狼!
没心没肺的赔钱货!早知道还不如跟着一起叫大水冲走淹死了还省心些!”
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抬手,刚要往姜然脸上扇,就被不远处几道愤怒的声音喝止。
方重山虽然没见过姜然,但凭借在身上不太合身的红色嫁裳,大概也能认出来,正在委屈着低头挨打受骂的,是他将来的小夫郎。
有原主的记忆和方老太太絮絮叨叨的碎碎念,方重山大概知道,他这个小夫郎似乎运气不很好,等于是被卖进方家来冲喜的。
冲喜夫郎,要么一进门就成了寡夫,要么就守着半死不活的丈夫,给夫家人当牛做马。
向来护短的方老太太显然看不惯姜家的作为,话里话外满满都是瞧不起:“三两银子,就是嫁姑娘都没见过这么值钱的!要不是你病得实在太急太重,算命先生又说非姜然不可,我也不至于找他们家要双儿!”
等从堂屋出来,抬眼就瞧见姜阿爹在打姜然,暴脾气的方老太太瞬间炸了,她呼呼的小跑过去,分来姜阿爹与姜然,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姜阿爹的鼻子骂骂咧咧:“好你个老瘪三!下手倒是怪狠的!”
扭过头去,再看看姜然干净清秀的脸上红肿了一片,心疼得直捶胸口,嗷嗷喊道:“我可告诉你,收了我们那么多钱,这小双儿就是我们方家的!要是给你打出了什么差错,信不信我找人到你姜家哭丧去!”
方老太太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算是没有道理的事情到她嘴里也能吼的气势汹汹,更何况现在三两银子买来的小双儿叫人打成这么凄惨的模样。
即使是小夫郎亲爹打的,那也不成!
方老太太为了银子和自家乖孙愤愤不平,却聪明的知道要占据道德的最高点:“我早知道没阿父的孩子可怜的很,你看看,你们都看看!哪有入门第一天就叫阿爹拦在堂屋门口扇耳光子的小夫郎!”
“父老乡亲都在这里看着呐!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姜老爹实在不是个玩意儿!”
来看热闹的乡人不少,河歇村与姜村的都有,两村人果然低声议论起来,“老太太平时虽说刻薄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出手打人呀!”
“入门当天都能挨打,想想看就知道,平时恐怕没过什么好日子,我看姜然可怜的很!”
眼看议论声越来越大,原本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袁氏开始慌了神,他连忙小碎步上去打圆场,想要劝难缠的老太□□分下来:“方老太太,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然儿他入门第一天就不守时辰、不遵礼仪,我与丈夫只是体谅你们方家现在乱得很,所以才代为教训。”
他说话既小声又轻柔,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模样,“无论怎么说,咱们然儿都是明媒正娶过门来的,我们身为他阿爹阿父,教导他一些规矩还是可以的吧?”
方老太太凶捍了一辈子,最是瞧不上这种哭哭啼啼卖可怜的,气鼓鼓的哼了一声,捏嗓子阴阳怪气:“哟!收三两银子做聘礼的亲阿爹亲阿父,我老太太一把年纪,可还没撞见呢!”
她刻意将亲阿爹亲阿父几个字说的很重,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
三两银子!
已经够得上寻常人家几个月的用度了!村民们原就知道姜家是将小夫郎卖与方家冲喜的,却不知道卖出的价钱居然如此之高!
就是金贵的姑娘家,最多也才将将够到一两银子而已!
方老太太像是还嫌不够热闹一样,又火上浇油的添了一把:“当时写的公证还在我手上呢,你们这个小双儿嫁给我们重山冲喜,那就完完全全是咱们方家的人,以后生死都与江家无关!”
“这才多久功夫全给忘啦?”
众人一听,瞧姜阿爹与袁氏的眼光都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