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风看到她噘着嘴巴,秀眉耷拉着,像是一朵盛放的玫瑰花突然失水过多,花瓣萎靡下去。这样的情形,正常人都能看出来她心情不佳。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看她,说道:“你心情不好?”
蓝衫低着头,轻轻扯薛定谔的小耳朵,它被折腾醒了,气得用爪子拍她的手。她一边躲着猫爪,一边小声道:“没有啊。”
“撒谎,你明明心情不好,到底怎么了?”
蓝衫嘟囔着:“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笨呀?”
“是。”
“……”
她哭丧着脸:“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呀!”说着推了他一下。
乔风稳如泰山,被推一下也不挪动分毫。他很少见到这样的她,像是在外头好勇斗狠吃了败仗的猫,暴躁又无助。他突然心软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瓜,轻轻一牵嘴角:“乖。”
蓝衫翻了个白眼:“乖你妹!”
乔风抿了抿嘴,试图安慰她:“你虽然笨,但是你挺好的。”
“哼!”
“真的。”
“我哪里好呀?”
他微微一笑,眸光温柔:“你哪里都好。”
乔风做饭时,蓝衫主动帮他洗了菜。她一边洗菜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乔风:“乔风,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要说我笨,我知道我笨,你说点别的。”
乔风此刻正运刀如风,把丝瓜切成厚度均匀的薄片,听到此话,他停下来,认真看着她,缓缓答道:“你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时而真诚,时而狡诈;时而热情,时而冷漠;看似脸皮厚,其实自尊心很强;看似心胸宽广,其实也会斤斤计较;你很有上进心,但是经常偷懒不思进取;你把事业规划得井井有条,但是生活一团糟;你的交际能力很强,但你其实很内向;你……”
蓝衫拿了一根洗好的黄瓜,咔嚓咬了一口,打断他:“你直接说我是精分就好了。”
乔风点点头:“精分得恰到好处。”
蓝衫不洗菜了,开始吃黄瓜,边吃边问:“其他的我都理解,但你为什么说我内向呢?我长得很内向?”
“内向与否并不看长相,当然也不看你的交际能力。有一种心理学观点,划分内向外向主要基于一个人恢复精力的方式。对你来说,可能独处比和别人打交道更容易恢复精神,如非必要,你更偏好一种沉默的面向自己内心的生活方式。你的工作能带给你金钱和成就感,但这并不是你从内心喜欢从事的东西。你经常为此感到厌倦和疲惫,你所有的动力都来自于它的回报,而非其中乐趣。”
蓝衫精神有点恍惚了,她喃喃叹道:“我好像要被你洗脑了。”
乔风低头继续切菜。
蓝衫又问:“那你呢,你是内向还是外向?”
“我?”他怔了一怔,“我以前是内向型人格,现在……现在好像有点外向了。”
否则他无法解释,为什么只要蓝衫在,他的精力就恢复得特别快,甚至比独处时都要快。
“嗯,洗脑失败。”她宁愿相信他是外星的,也不会相信他是外向的。
蓝衫便接着洗菜。没吃完的黄瓜沾着口水,放在别处她怕乔风嫌弃,于是直接叼在嘴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脑残还是怎么的,反正就是没往别处想。
乔风切完丝瓜,抬头想要和蓝衫说话,入眼便看到她含着半根黄瓜,黄瓜竖着插进她嘴里,露在外面的有十公分出头,形状甚似……
他虽然比较纯洁,但是他有一个十分不纯洁的哥哥,他被哥哥带得,也看过一些十分不纯洁的电影。
所以看到眼前这画面,乔风作为一个男人,一下子就想歪了。
他的心跳又乱了,面红耳赤,喉咙发干,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和紊乱。他定定地看着她,一双眼睛黑亮得要命。
蓝衫洗完菜,拿下黄瓜:“好了!”说着看一眼乔风,然后她吓一跳。
他正举着锃亮的菜刀,目光炯炯,死死地盯着她,像是下一步就会扑上来把她砍个稀碎。
“你什么意思,你别过来!”蓝衫后退几步,扶着门框两腿打战。危急时刻她竟然还攥着那倒霉黄瓜,她举着黄瓜对准他,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邪祟退散!急急如律令!”
在她的咒语之下,乔风乖乖地转过身。他把她刚才洗干净的豆角拿过来,沥掉水分,一边做这些,他一边小声抱怨:“流氓!”声音竟有些干涩,不复温润。
蓝衫看到他耳根子红似滴血,再听到这两个字,她一下就开悟了。
啊啊啊,她刚才做了什么!
无话可说,无地自容,蓝衫默默地离开厨房回到客厅,黄瓜是再也吃不下了,她把它扔进垃圾桶。
直到吃晚饭时,气氛依然有那么点尴尬。两人都很明智地对方才的乌龙只字未提,蓝衫化尴尬为食欲,吃得胡天海地,乔风看得直摇头,接着又低头笑,笑过之后,他把他盘中的菜拨给她一些。
今天是周二,蓝衫要陪乔风一起去上课。在出发之前,他照例要整理一下仪容。经过蓝衫的悉心调教,乔风现在的穿衣搭配小有长进,至少不会出现极度雷人的错误。
而且,他还喜欢上了那种把裤脚挽成收口像是九分裤或八分裤的穿法。但是呢,他自己又学不会,每次都要蓝衫帮忙挽。这次也不例外。
蓝衫蹲下身,一边帮他挽着裤脚,一边说道:“我都教你这么多回了,你自己怎么就学不会呢!”
乔风端坐在椅子上,答得理直气壮:“嗯,不会。”
蓝衫趁机开嘲讽:“笨死了!”
乔风继续淡定从容:“嗯。”
蓝衫翻了个白眼,扣着他的脚踝:“别乱动。”
“哦。”
蓝衫看着他裤脚下白皙的皮肤和匀称而不失力量感的骨骼,突然说道:“我今天见到谢风生了。”
乔风淡淡答:“我知道。”
“他答应帮我理财了,你帮了我不少忙,谢谢你啊!”
“跟我客气什么。”
“嗯,不跟你客气,”蓝衫说着,嘿嘿一笑,“我还听他说……每个女人都想上你,哈哈。”
乔风沉默。
蓝衫知道他害羞了,她故意恶趣味地逗他:“到底是不是呀,每个女人都想上你?”
“这要问你了。”
“啊?”
他缓缓答道:“如果每个女人都想上我,那么你呢?”
“……”被反将了一军,蓝衫埋着头不吭声,小心肝忽上忽下的,荡秋千一样。
乔风却不依不饶地追问:“蓝衫,你想不想上我?”声音故意压低,带着那么点撩拨和诱哄。
“想——”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还好她及时反应过来,忙改口,“得美!”
想得美。
她埋着头,没有看到他明亮的神色因这三个字而暗淡下去。
蓝衫又做梦了,这回的梦境相当之精彩。她梦到她把乔风给……嗯,那个什么了……
如此香艳的梦境最终被掐断了,因为即便在梦里,她也是一个十分有道德的人,自己竟然强迫一个男人,这使梦中的她愧疚无比,然后她就忧伤地醒了。
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出了一脑门的汗。
蓝衫下床,喝了杯温水压惊。她坐在灯光惨白的客厅中发呆,脑子乱乱的,全无头绪。然后她就给小油菜打了个电话。
小油菜有个特别好的习惯,她睡觉总是忘了关机。
凌晨两点半,小油菜接到了来自好友的问候。她接了电话,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惺忪:“蓝衫,你最好告诉我出大事了,否则我宰了你。”
蓝衫问道:“小油菜,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
“你知道吗?”
小油菜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就是现在我对你的感觉。”
“那你喜欢吴文是什么感觉?”
“蓝衫。”小油菜的声音很是严肃,“你喜欢乔大神就立刻马上无比坚决地把他搞定,咱姐们儿的魅力值可是max+,什么男人拿不下来?”
蓝衫心头一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俩之间的粉红泡泡已经多到快要造成空气污染了,猪都能看出来谢谢!”
蓝衫的心情一下子又惆怅又纠结,还有那么点小甜蜜。她叹了口气:“人家可不和智商一百四以下的女孩谈恋爱。”
小油菜不信:“神经病吧?他自己都那么聪明了,再谈一绝顶聪明的姑娘,回头两人再生一妖怪出来。”
“是真的。”蓝衫说着,给小油菜讲了乔风那张蛋疼的试卷,顺便说了自己那更蛋疼的分数。
小油菜啧啧称奇:“连你都得零分,我要是做难道要负分了?人呢,变态也要有个限度,变态成这样就不可爱了嘛。”
蓝衫悲催地发现,即便乔风出了那种试卷,她依然觉得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可爱的。妈蛋,她的审美观亟须拯救……
小油菜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觉得我需要先冷静一下。”
小油菜追问道:“你要不要追求他呢?说实话哎,这么极品一男人,别说打着灯笼了,你就算打着强光灯、打着红外线扫描仪,手里再牵一条训练有素的警犬……都未必能找到。”
蓝衫有点纠结:“我也得追得上呀!你说人家挑长相挑身材,我还可以胜任。挑谈吐挑气质,咱可以锻炼。挑钱吧,咱也可以努力奋斗……但智商这个东西现在真的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他又那么死脑筋。再说,你说他要是一路人,我追也就追了,大不了追不上,大家一拍两散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可是吧,乔风又是挺难得的一个人,我不想最后闹得和他连朋友都没的做,你明白吗?”
“理解。不过呢,其实喜欢这种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多数时候你可以无视它。”
蓝衫照着小油菜说的,暂时无视掉了她对乔风那复杂难言的感觉。她下午回公司时,老王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蓝衫,原计划呢我明天要出差去h市参加一个汽车营销峰会。”
蓝衫点头:“王总我知道啊,您放心地去吧,我们保证安安分分的,不给你惹是生非。”
所谓“峰会”,听着挺高大上,其实就是一帮卖汽车的同志凑一块交流怎么样更多更好地卖汽车,交流结果由记者朋友们进行记录。因为是“峰”会,所以来参加的都是在业内小有成就的。蓝衫他们4s店一直经营得不错,这次接到两份邀请函。总经理决定带着销售部头头亲自去。当然了,牛×的人很多,他们俩去了也就是围观一下的份儿。
不过前两天总经理突然生病,去不了,宋boss闲得蛋疼,顶上去了,决定带着销售部老王去h市三日游。
老王听蓝衫如此说,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我去不成了。”
“啊?”
“嗯,家里有点急事,”老王也没解释到底是什么事,只是说道,“所以要不明天你去吧。”
“我?”蓝衫有点激动,“我我我我能去吗?”
那里再怎么说也是各路业界精英会聚的地方,而且h市又是全国著名的旅游城市,这回去了就算取不到经,吃喝玩乐一番也不错呀,嘿嘿嘿嘿……
老王严肃地看着她:“你怎么不能去?销售部除了我,不就只有你能去?”
“市场部的呢?”如果只是谈营销,似乎市场部的更合适。
老王一摊手:“啊,这样啊?行,你要是不愿意,我把名额给市场部。”说着拿起电话就要打。
“别别别……”蓝衫谄笑地拦住他,“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总您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必须得去呀,舍我其谁!”
蓝衫一转头就把这事儿跟乔风说了:“我明天要出差,预计去三天,所以这三天里你不用给我做饭啦。”
乔风有些意外:“为什么突然要出差?你要去哪里出差?”
蓝衫给他解释了。乔风听罢,声音沉了沉:“也就是说你要和你的老板一同去h市,在那里度过三天?”
“呃,”……蓝衫被他说得愣住了,她挠了挠后脑勺,“是这样没错,不过你不要这样说啦,搞得好像我们要约会似的。”
“这难道不是约会吗?”因为着急,他的语速加快,隐隐有些逼问的凌厉气势。
“不是约会,是峰会、峰会!”蓝衫黑线,“请注意你的措辞!”
在乔风看来,一个一线销售员工去参加这种峰会是完全没必要的。他想阻止蓝衫,但又怕扫她的兴,忍了忍,只是问道:“你特别想去吗?”
“当然啦。”
乔风只好不再说什么。
蓝衫问他:“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我给你带回来。”
乔风很不给面子:“我需要什么可以直接购买,就算在本地买不到也可以网购,总之用不着你千里迢迢从一个城市运到另一个城市。”
蓝衫一咧嘴:“切!我偏要给你带!”
这个夜晚,乔风睡得不太安稳,一闭上眼睛就是蓝衫跟宋子诚卿卿我我的画面。两人手拉着手游西湖,去灵隐寺上香,去参观中国湿地博物馆……
他并非多虑。在他眼中,蓝衫这个人的忠诚度较低,与薛定谔不相上下,谁给吃的就跟谁走。宋子诚又非正人君子,若是对蓝衫有什么企图,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三天,一千多公里之外……其中变数太大,要是真有点什么,他鞭长莫及。
想到这里,乔风彻底睡不着了。
蓝衫和宋子诚在机场吃了顿午餐,然后两人就登机了。她在飞机上一直呼呼大睡,宋子诚坐在她身边,时不时地侧脸看她的睡颜。从b市到h市,两个多小时,他竟然也没看腻,自己都觉得神奇。
就在昨天,坛子说诚哥你魔怔了,宋子诚当时觉得坛子在放屁。现在,他自己也有点动摇了。他觉得他可能真的有点着迷了,是那种无法控制和约束的、自己心甘情愿地沉溺……的着迷。
好像真的有点魔怔了。
理智告诉他,这样大费周章地去追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这是一种纨绔行为,投入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他该立刻停止。
理智还告诉她,动什么也别动感情,那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玩儿,可以;玩儿真的,不可以。所以他应该立刻停止。
他知道这些,一直都知道。
但知道是一回事,办到是另外一回事。很多时候,两者之间会产生背道而驰的差距,且距离会越来越大。
他就是忍不住,停不下来。
两人下午三点多下飞机,打了个车去酒店,等一切收拾妥当时,也快傍晚了。他们的酒店位置不错,离西湖很近,晚上推窗就能看到西湖的夜景,十分完美。
当然了,价格更“完美”。
不过反正是公司掏钱,蓝衫又不用心疼。
宋子诚问蓝衫晚上想吃什么。关于h市本地名吃,蓝衫已经做足功课,所以现在听到boss问,她想也不想就答:“楼外楼的西湖醋鱼!”
宋子诚的回应简洁有力:“好。”
两人从酒店出来,肚子都不算太饿,所以并不急着去吃饭,只是慢悠悠地溜达着。傍晚的暑气退却,城市白天的喧嚣渐渐沉淀下来,暮气蔼蔼,行人车辆沐在其中,都被镀上了一身惬意又舒缓的昏黄,像是走进了泛黄的彩色老照片。
一路上绿树荫荫,清风拂面,蓝衫初到异地,心情雀跃,高兴地捧着脸陶醉:“哎呀,这里真好。”
宋子诚问她:“哪里好?”
“不知道,就是觉得好。”
这样的回答一点营养都没有,宋子诚却听得心情跟着轻快,城市在他眼中也顺眼了一些。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看到西湖,湖中生着许多荷花,硕大的碧叶高低错落,层层叠叠地铺在湖面上,粉红的荷花如一粒粒明珠点缀其中,晚风吹过,把荷花的香气送到岸边,沁人心脾。
路边开了一条小道,直通向湖面上一座亭子。两人觉得好玩儿,一同走上去。路面贴着湖面,高度差不足两公分,人走在其上,乍一看像是踏波而来的仙人。
这个亭子修在湖水东侧,向西可以看到整个西湖。此时金乌西坠,暮色沉沉,湖对面的山背对着夕阳,颜色苍翠如墨,连绵的山像是伏在湖边安睡的巨兽。夕阳把天空泼染得一片赤红,光线洒到湖面上,湖水把它掰成千万片碎金,缓缓摇动。
“好美啊!”蓝衫喃喃感叹。
“是啊。”有人应道。
她的第一反应,那个人是宋子诚,但宋子诚的声音绝对不是这样的!boss总是冷冰冰的,连说话都带着硬度,嗓音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温柔似湖水,清润如荷香。
蓝衫猛地转身,看到一个人正举着单反咔嚓咔嚓地拍照,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她满头黑线地看着他的身影,喊道:“乔!风!”
乔风放下单反,扭头看了蓝衫一眼,他笑意岑岑,夕阳的光线在他脸上洒了一层红晕。他笑道:“蓝衫?好巧。”
……巧你大爷。
蓝衫走过去,“囧囧有神”地看他:“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子诚也看着乔风,目光十分不友善。
乔风举举手中相机:“取个景而已。”怕蓝衫不信,他拿着相机招呼她来看。
蓝衫一开始还有点怀疑,看完照片之后就完全不信他的鬼话了。用神器拍照都能拍成这德行,您对得起您那小钢炮一样的长镜头吗?
宋子诚握了握拳。他现在特别想把乔风按在湖里胖揍一顿,这个人太不讲究了。为什么要跑过来?为什么不按照常规打法走?能要点脸吗……
乔风无视掉宋子诚的怒气。他把相机摘下来推到宋子诚手中:“来,宋老板,帮忙拍个照。”
宋子诚抽了一下嘴角。蓝衫称呼他“老板”他只觉得姑娘可爱,但乔风叫他“宋老板”时,他就觉得这称呼充满了青龙帮和城乡接合部的混搭气质。
他抓着相机,真想直接把这玩意儿扔进湖里。
蓝衫斜了乔风一眼:“神经神经病!回去解释清楚!”说着一推他肩膀,转头对宋子诚笑道,“老板,麻烦你啦!”
两人背对着荷花,迎着夕阳站好,宋子诚无力吐槽,只好把镜头对准他们,按了快门。
拍了几张,蓝衫一张一张看,觉得挺不错。如果不是乔风的笑容太诡异,那么应该会更好的。
她抬头,正要跟宋子诚道谢,却迎上boss不满的目光。
宋子诚有点委屈,等这么半天蓝衫也不主动提,他只好说道:“你不打算跟我合照吗?”
“啊,当然,必须的。”蓝衫歉意地拍了拍脑门,她怎么忘了这种谄媚boss的招数了呢?
蓝衫和宋子诚肩并肩站好,乔风举着相机指挥他们:“蓝衫你右边一点,两人不要靠太近,影响光线……好,笑一个,宋老板你不用笑了,太难看。哦,好……”他按了快门,之后骄矜地自夸,“perfect!”
蓝衫凑过来想看这照片有多么perfect,然后她就看到照片里的她笑靥如花还不错嘿嘿,可是一旁的宋子诚……只拍到半张脸……
那照片像是被人从中剪了一刀,或者也可以说那个人被砍了一刀,剩一半身体,偏偏他还瞪着眼睛努力刷存在感,看起来相当可怕。
蓝衫觉得她离被解雇的日子不远了……
她捂着屏幕不让宋子诚看,讨好地笑:“老板,我们再拍一张吧!”
事实上宋子诚已经看到了,看过之后才发觉他刚才太厚道了……
宋子诚不可能容忍自己第二次被荼毒,于是摇了摇头:“不了。蓝衫,我们去吃饭。”说着看看乔风,咬牙道,“你、请、便。”
乔风把相机挂回脖子,他笑道:“好的,我要去楼外楼吃西湖醋鱼。拜拜,回见。”
宋子诚:“……”
最后的最后,都这么巧了,当然是三个人一起去吃了西湖醋鱼。
西湖醋鱼是淡水鱼,刺很多。宋子诚很温柔体贴地帮蓝衫剔掉刺,把鱼肉夹进她盘中。
虽然觉得有点怪,但蓝衫依然很感动。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动筷子,那鱼肉就被乔风夹走了。
蓝衫怒戳乔风的餐盘:“你你你,还我!”
“好。”
乔风又给蓝衫剔了很多鱼肉,还给她。
宋子诚没有以牙还牙抢这些鱼肉。他真的做不到那样不要脸……
吃完了这顿饭,宋子诚松了口气。蓝衫到最后也没闹清楚乔风为什么要突然跑过来,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那个猜测太自作多情太玄幻,她也挺不好意思承认。
三人在酒店门口分别了,乔风说要回自己的酒店,蓝衫也就没多问。想着等出完这趟差,回去有空再说。
然后,到酒店门口,她下出租车时,正好看到了乔风。
他依然一派云淡风轻:“好巧啊。”
宋子诚自问涵养是极好的,这会儿也有些动怒了。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人,更可怕的是,对于他们的行程,这小白脸看起来了如指掌。他一向十分重视隐私,现在突然有一种被人看光的不适感。
蓝衫走到乔风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
乔风一摊手,无辜地看她:“你不要以为我在跟踪你。”
蓝衫才不信:“你就是在跟踪我。”
乔风反问:“那么你说,我是如何跟踪你的?”
“我……”能说上来才怪!
乔风掰着指头给她解释:“你看,你的手机软件的位置功能已经关了,如果用仪器强行定位的话我倒是可以做到,但那是违法的,我不会对你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我真的没有对你进行定位。”
蓝衫有点动摇了:“那你是怎么遇到我的?”
乔风有些感慨:“他乡遇故知,这是缘分,没有办法。”
“切,你又不信缘分那一套。”
“我只是在用你能够理解的方式与你交流。”
他们俩说这话,宋子诚发现自己又被无视了。他轻咳一声,说道:“我们先进去吧。”
三人便走进去,蓝衫还在和乔风斗嘴,两人并肩走向电梯时,宋子诚突然叫住她:“蓝衫,先别上去,我们聊聊明天的事情。”
明天的事情是公事,乔风再无耻也不能掺和,所以只能独自回客房了,走之前悻悻地回头看一眼蓝衫。
宋子诚把蓝衫叫到吧台只是临时起意,不过当惯了宋总,跟下属谈起话来倒也得心应手得很。但是很快他发现蓝衫太入戏了,她完全用一种下属的姿态跟他讲话和讨论,十分庄重严肃。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此行的目的在于模糊两人之间上下级间的距离,如果有重大进展那自然最好不过。然而现在,这距离被他亲手加大了。
聊完了行业情况,又聊工作展望,宋子诚也是有耐心,把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说完,他又叫了壶茶,两人开始说别的。
蓝衫不是很在状态:一方面她惦记着楼上的乔风;另一方面她总觉得老板今天的情绪有点古怪。由于分心,她不能一门心思地观察和思考,自然也得不出什么明确结论。
宋子诚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看到蓝衫虽在极力忍耐,但隐隐已有些不耐,他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终于还是放她走了。
他有点失落又有点迷茫,又觉得自己在做无意义的事,并且为此感到无力。于是酷帅狂霸转的boss一时间坠入文艺小清新的忧郁之中。蓝衫离开之后,他又独自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
蓝衫上楼,在走廊里又遇到了乔风。
他背靠着门坐在走廊里铺的地毯上,双腿并拢屈膝,两手环着膝盖。每次看到他这种坐姿,蓝衫都很有吐槽的欲望,太像个大家闺秀了,一点也不爷们儿好不好。
宽阔悠长的走廊里空空的,连保洁员也不见一个,蓝衫的视线里,只有那一个孤零零坐成一团的人,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朋友。
“小朋友”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蓝衫一眼。这回他没说“好巧”。
蓝衫走过去,好奇地蹲下来望他:“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乔风无奈答道:“房卡不能用,我猜应该是电子锁没电了。”他只是想出门买个东西,顺便侦察一下蓝衫的情况,结果出了门发现忘记拿手机,再想回去,房卡不答应了。
在蓝衫看来,这一招好眼熟的样子。她忍不住用指尖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装,接着给我装。”
乔风像是被恶霸调戏的小媳妇一般,他扭脸躲了一下,然后解释:“没有装,真的不能用了,客房部已经下去换卡了,但我觉得应该是电子锁没电了。”
蓝衫还是不信,故意说:“你不就是想来我房间吗?”
乔风突然抬头看她。莹润的眸子平淡无波,却又像是大有深意。
蓝衫也愣住了,她摸了摸鼻子,垂下眼睛不看他。
乔风问道:“我为什么想去你房间?”
蓝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刚才一直在膨胀,虽然不断否认,却依然幻想乔风此行是为她而来。既然在酒店相遇了,那么玩儿玩儿遗失房卡啊、走错房间啊之类的狗血戏码,再顺理成章不过吧?
她低着头,心想,自己应该只是在自作多情吧……
这时,客房部一个漂亮的服务员上来,她手里拿着一张卡,一边跟乔风道歉,一边帮他刷门。
电子锁急促地嘀嘀嘀了几声,然后就彻底没动静了。门也没开。
服务员不甘心地转着门把手,一边说道:“抱歉抱歉,这应该是电子锁没电了,我现在让人拿铜钥匙来开门,帮你们换电池。”
果真自作多情了嘛……蓝衫有点低落。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人等了将近十分钟,也没等来铜钥匙,服务员在拿对讲机催了两回之后,就自己下去找了。楼道里又剩下他们两人。
蓝衫鼓足勇气,邀请他:“算了,你先去我那里坐一会儿吧。”
乔风欣然应允。
蓝衫的房间在宋子诚隔壁,两个房间都是朝向西湖的方向。她走进房间,插上房卡取电,然后把顶灯打开,窗帘拉开。
这房间的窗户很大,玻璃干净明亮,难得的是几扇窗户拼成一个微微向外凸的弧形设计,这使得视野更加宽阔,更显个性和档次。
窗前的空间很大,稍稍垫高,类似于榻榻米的设计,上面摆了个实木矮几,矮几上有茶具。蓝衫烧了热水,沏了酒店提供的龙井茶。两人面对面跪坐在矮几旁,守着一壶茶欣赏窗外的夜景。
跪了一会儿,蓝衫就受不了了,改为盘腿坐着。然后她又有点惭愧,觉得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不够秀气。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乔风都那么秀气了,她要是再秀气,那就阴阳不调和了……
乔风喝一口茶,然后侧头安静地看着窗外。
蓝衫便也向窗外望。夜幕已降,都市里华灯璀璨。西湖的水映着五光十色的夜灯,影影绰绰,流光溢彩,像是水龙王瑰丽的宝库。岸边一条长长的繁华街道,街道上灯光尤其明亮,夺人眼目,远远望去,仿佛一条发光的彩色长龙。湖边的山上也亮起了夜灯,星星点点,像是嵌在黑色幕布上的彩色宝石。
蓝衫看呆了。
乔风站起身,打开一扇窗户。晚风吹来,携带着独属于湖水的潮湿气息。蓝衫吸了口气,看着他走回来坐下。顶灯光线的亮度和颜色都类似烛光,他像是坐在了昏黄的烛影之下,精致的面目柔和又生动,能让人联想到一切美好温暖的东西,比如鲜花,比如水,比如甜蜜的诗篇。
蓝衫的心里怪痒痒的。她咽了一下口水,突然张口:“乔风——”
“别动。”他打断了她,说完这两个字,他突然跪直身体,倾身向前。
蓝衫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眼看着他微笑着缓缓逼近,她紧张到呼吸困难,满脑子就剩一个想法:他要吻我了他要吻我了他要吻我了……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亲吻没有降落,她只觉眉角被轻轻按了一下,随之是他温润的声音,略带些惊奇:“奇怪,原来只是一颗痣,我还以为是小虫。”
蓝衫:“……”
她睁开眼睛,气呼呼地揉了揉发烫的脸。她真是脑残了,怎么会认为他要吻她呢!
乔风坐回去时,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以平复自己不正常的心跳。真是奇怪,刚才他明明想要帮她捉虫的,为什么接近的时候,却想要亲她一下呢……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各自尴尬,都没注意到对方神色中的异样。蓝衫低头摩挲着茶碗,问道:“乔风,你为什么要来h市?”
“啊,我表弟过生日,我来给他庆生。”
蓝衫诧异地看他:“你……表弟?”
他点点头:“对,他是我小姨的儿子,我小姨是我妈妈的亲妹妹。”这是他好不容易找的理由。那个表弟正在上大学,过生日什么的其实不需要他这表哥来凑热闹。
蓝衫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白窃喜一场,心酸。
又说了会儿话,蓝衫心情不佳,把乔风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