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达今日没有穿官服,一身墨绿圆领常服,腰间系着玉质蹀躞带,分挂着小物。头带青玉冠,一根通体透亮的白玉赞横在冠中。他身形修长,举手投足之间皆透着世家子的闲雅。
随着周达的入座,众学子也跟着依次坐下。不少人窃窃私语,林子祺小声道:“周大人那身衣裳看起来简单,但却是有着一尺云锦一两金的云锦缎做的,比起某些人在衣服上秀金线不知道要高明多少。”
赵书言也看出来那衣裳的布料了,那种布料乃是贡品,不是简单的有钱就能买得到。微微别过头,这县令刚来就逼着大家捐粮,他家就是粮商,今年粮价上涨,那些粮食要是卖出去,肯定大赚一笔,偏偏县令要捐给那些要饭的。世上哪天不饿死人,偏他要做好人。呵,爹说的没错,这位是个好名的。
不过周达这一身穿的的确好看啊,显得人特别白,通身上下只用玉石点缀,世家的底蕴与君子的质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唰——地一声。
周达将竹骨扇打开,笑道:“诸位不必拘谨,今日竹林诗会,取得是曲水流觞之趣。”
一群想要在诗会上互踩对方书院的学子们,突然间不太记得自己的任务了。——那是什么物件?!似扇非扇,摇晃间扇面上的画若隐若现,摇起来别有一番风流韵味。
周达扇了一会儿,将众学子的目光收入眼底,有好奇,有惊叹,有羡慕……都是年轻人,周达年纪虽长,但也不过二十出头,虚荣心得到了极大地满足。
赵书言彻底要坐不住了,他自认自己见识多广,云锦缎也就算了,那把像扇子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呵,想必也就是一种扇子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没一会儿这种想法就被打脸了。
周达手中的折扇,只在扇面边缘寥寥画了几笔青竹,其他都是留白。今日曲水流觞,在小溪里放下木盘,上面摆好酒壶。酒壶飘至谁人面前便饮下一口酒,吟出一首诗。当有佳句出现时,周达命人拿出屏风,提句上面,被提句的学子颇为得意。到了周达后,众学子纷纷陈赞县尊打扰学问斐然,求县尊大人提句。
周达谦虚一番:“吾擅民政,于诗词一事不敢自大。这样吧,今日诗句,我便……提在这扇面之上。”
众学子:!
扇子还可以这样玩的吗?!
赵书言看着手中的镶着珍珠的羽毛扇,顿时就不香了。他好像要周达手中的那把扇子啊,哪怕那只是用竹子做的,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
提上诗句的扇子,那还是扇子吗?那就是装逼神器啊!
这个时候的读书人想要当官,除了走科举就是要扬名,哪怕是走科举也要先扬名,这个时代可不是糊名制的。谁的名气大,谁被选中的可能性就越高。以往大家要展示才艺,做画的要小心翼翼的保存画作,写字儿的要小心翼翼的保存书法纸张,无论是哪一种,统统都不方便携带——谁日常出门带一卷画?
可有了折扇就不一样了。自己的诗词画作全能放在上面,不占地儿,方便拿,平日里扇风,必要时装逼……真是居家旅行必备是良品啊!
在场的学子们几乎是一瞬间都想到了这一点。再看向周达的目光已不再含蓄了,要不是还记得读书人的矜持和周达的身份,一个个恨不得立刻就围过去问新式扇子要从哪里买!
县令大人他们不敢问,可以向县令大人身边的人打听呀。诗会结束后,墨书成为了各家学子书童吹捧的对象。
“哦,你问蹀躞带啊?那是现在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你家大人可以去向京城那边打听,那边还有许多新的款式。”
“扇子?你说的是君子扇?哈,那倒不是云州特产,而是出自昌平杜府。还别说,那君子扇的确别有趣味,听说也有不同的样式……”
云州周氏他们不敢去问,但昌平杜府,这个众学子们熟啊!杜家祖父中举之前,杜家在昌平可是住了几十年的。杜府的主子们几乎都去了京城,听说一位嫡出的小姐回了府,但他们肯定不能直接上杜府问,好在杜府在县里也有几个门脸,直接去问掌柜的们,肯定能打听得到!
孙掌柜已经知道诗会上发生的事情。比起杜秋蔓走的周达的路子,他也早就走通了墨书的路子。书坊刚开门,一个小厮冲了过来,嚷道:“快,那什么君子扇,拿出来!”
孙掌柜笑呵呵的引他到专门的一个木台上,上面整齐摆放着几十个精美的木盒,都是半开状态,里面放着的正是折扇,旁边还放着一柄已经展开的折扇,上面画了一幅春水绿柳图。
“小郎君要哪一柄?”孙掌柜侃侃而谈,“这些君子扇材质不同,价格也不同。最……”
话还未没说完,那小厮顿时道:“拿最贵的!”
“最贵的乃是用的上的白麻纸,扇骨乃是用的佛肚柱雕刻而成,下方坠有佛珠。”孙掌柜指着摆在最上面的二十个木盒,“您看木盒上的雕花都是不一样的,这些雕花正是君子扇扇骨上的雕花,您可以选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