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记不清自己当时成绩怎么样了,好像是还可以。”
后来听他说过,他上小学时候姥姥还活着,那会儿爸妈把他和妹妹丢给姥姥养,姥姥年纪大了,没有什么积蓄,但那会儿他还有学上,后来姥姥去了,临走的时候叮嘱他父母一定不要亏了孩子学业,但父母只供了他和妹妹一年的学,第二年就躲得远远的了,学校几次打电话,都没联系上,那会儿他就不上学了,打零碎的工,让妹妹读书。
大约因为没上过几天学,对学业有种难言的渴望。
那会儿对所有人来说宛如酷刑的东西,对他来说却是甘之如饴。
那次休息日,嘉遇生病了,林嘉和趁着空闲要回去看她,周兴觉得闷,想出去散散心可没处去,就也跟去了,一进门,屋子很小很小,但收拾得特别干净,嘉遇顶着个红彤彤的脑袋在写题,那会儿,她上高中,成绩在年级里排前五十名。
很刻苦,沉默,温和,和林嘉和有些像。
高烧三十九度还在写作业。
她比林嘉和话要多,待人也温善礼貌,乖巧地请他坐。
后来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就好奇过,一个从小生活在那样环境下的小孩,究竟怀着怎么样的信念去对抗这个世界的恶意。
并一直保持着上进心呢?
嘉遇说:“没那么伟大。
因为我哥哥吧!我很依赖他,很崇拜他,他喜欢我成绩好,我就努力学习,他喜欢善良乐观的人,我就努力做个善良乐观的人。
我所有可以拿来称道的东西,都是我哥哥言传身教来的,他是我的第一任老师。”
“我说不上来他哪里好,但他就是很好。”
“有一年他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好久,我每天都会去看他,他身上插了好多管子,头发剃光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医生很郑重地告诉我,哥哥生病了,很严重,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我那时候觉得很茫然,我还记得他出事前他发着烧还要冒着雨出门的样子,警察叔叔说他是为了救人才出事的。
我不知道他去救谁,也不知道谁那么重要,重要到他忍心把我丢下。
但我并不觉得他为了别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对不起和他相依为命的我,我只是很心疼他,我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我觉得我是那个时候开始长大的。
他有他认为的重要的事,他有他的人生的。
他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他也不是为了照顾我而生的。
我就希望我可以有一天能反过来照顾他,即便不能也至少不拖累他。”
“我和他,都很想变成更好的人。
拥有更好的生活。”
—
周兴回去换了衣服,就开车带她去了医院。
不是很严重,但她另一条腿是义肢,这条腿暂时不适宜再动,医生建议她先住院躺着,观察两天。
周兴去办了住院手续,病房不是很紧张,所以要到了一个单间。
嘉遇很抱歉地说:“麻烦你了,周兴哥。
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没事的。”
周兴大刺刺地瘫坐在椅子上,“跟我客气什么,想什么呢!我能放你自己在这儿?”
可这样说着,很快他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医院轮椅保管处的,让他下一楼领辆轮椅。
以嘉遇的状况,确实不宜走动,就叮嘱她别乱动,自己下楼一趟。
那边周兴刚走没多久,嘉遇的房门就被推开了,一身蓝色护工服的女人推着轮椅走了进来,低声说:“林嘉遇是吗?
我带您去四楼拍片。”
嘉遇“啊”了声,“轮椅送来了吗?
可是刚刚有人打电话让我哥下楼去领。”
“护士一直打电话催,着急要片子,就让我送上来了,他到楼下会有人提醒他的。”
嘉遇犹豫了下,说:“那好吧!”
女人帮她下了床,然后扶她转身坐在轮椅上,弯腰放下踏板后起身推她出去。
嘉遇想起来,拍片医生会先把单子开出来的,要先交钱才可以,于是犹豫道:“不需要先交钱吗?”
身后的女人一时无言,电梯门开了,女人快速地把轮椅推进去,在嘉遇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口鼻就被捂住了,下一秒,她吸了一口气,眼睛就慢慢闭上了。
她头歪在一侧,女人把椅背上的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快速带她出了一楼大厅。
住院部的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轮椅推上去,车子很快启动。
—
周兴觉得莫名其妙,轮椅保管处的人告诉他,根据保管条例,病人不用自己来领,如果需要,护士会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会让护工负责送到病房的。
他再三确认这边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之后,他便嘀咕着上了楼。
电梯上升到二楼的时候,他猛然瞪大了双眼。
——刚刚登记住院表的时候,只填了嘉遇的手机号。
电梯门开了,他等不及,在二楼就出了电梯,转向旁边的消防通道,一口气爬到六楼,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心脏倏忽坠到谷底。
病房空荡荡的。
恰巧警局的人打电话过来,“周兴,你现在在哪儿?
林嘉遇和你在一个地方是吗?
报下地址,我们派人过去保护你们。”
周兴抓住过来查房的护士,“刚刚有通知一床拍片吗?”
护士茫然,“没有啊,她不需要再拍片了啊!”
周兴声音干涩地对电话说:“嘉遇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