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伪装,紧紧贴住敌人!”
一句话提醒了我们,真是杀得昏了头,忘了除掉这个明显的目标了。我们边跑边丢掉伪装,加足速度,穿过烟火,紧紧咬住了敌人的后尾,很快就和敌人掺和到一起了。敌机再也分不清敌我,只得在头顶上乱转,不敢投弹扫射,干着急地瞎嗡嗡。
追,不停步地追。一堆堆敌人在我们面前纷纷倒下,我们跳过路上横着的敌尸,踢得钢盔水壶丁丁当当地滚进了沟里。只顾性命的敌人,扔下了武器,甩掉了脚上皮鞋,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只脚,可是仍然摆不脱我们的追击。在我前边有个光着一只脚的大个子,我喊了一声“哈罗”,他回过头来一看,吓得一咧嘴就嚎了起来,两条腿抖得站不住了;我往他肩上一拍,他全身就像发疟子似的哆嗦着,直等我向后边指了一下俘虏聚集的地方,他才用力在胸口上画了个十字,战战兢兢地走向后边。我们沿途喊着仅会的一句英语:“汗斯额普!汗斯额普!”(英文“Handsup”的译音,“举起手来”的意思)发音虽不太准,却有不少美国兵停住了脚,手一举双膝落地,哭咧着嘴不知说的是啥,大概意思总不外乎:“我放下武器,请留命!”
俘虏也好,钻到路旁装死的敌人也好,我们都一概不管,只是一个劲地向前猛追,脚下带起一缕缕尘土。正跑着,前面突然出现了太阳照得闪闪发光的价川江。江两岸封了冻,中间漂着小块流冰。前头逃跑的敌人已渡到江心。这时敌机紧跟上来,沿着江岸这边扔汽油弹,对岸也不时飞来炮弹,江水卷起冲天的浪花和水柱,岩石夹着弹片乱飞。这回敌人在我们排的后面竖起了一道火墙,把连的后卫给截住了。我们站在江岸上,前后受到敌人火力的夹击。不能再迟疑了,我高喊:
“冲过去,不让敌人逃掉!”
三十多个战士跟着我,撒开队形扑下水去,边蹚边向江心射击。
被我们射中的敌人,像门板一样倒在水里,马上就被激流冲走了。这时江心江岸炮在叫,敌机在叫,敌人也在哭叫……等我们从江心逼近敌群的时候,敌人掩护逃跑的火力又失效了。渡过江的敌人也不敢还击,拖着枪,拼命南逃。
我们迅速冲过江去,一出水棉裤像有一百多斤,冻得打不过弯来,这怎么追击呢?我们就一边跑一边把两只**替地往下踩,这样才把沉重的棉裤甩掉。被湿棉裤拖得跌倒了的战士,就势伏在地上射击。长途的奔跑,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嘴不停地帮着鼻子吸气,但是疲劳却被战斗驱散了,劲头越来越足。敌人没命地跑,我们拼命地追。我举枪射中紧前面一个不肯站住的敌人,要不是闪得快,那个死尸险些倒在我怀里。有一个战士没来得及拉枪栓,一边跑一边平端着刺刀,戳死拦路的敌人又往前赶。李振芳打完了子弹,扑上去抓住一个敌人的后领襟,使劲一扳,那家伙就像木头一样倒下了。他夺过卡宾枪撂下那家伙,又追了上去。追着,追着,前边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一边跑一边向后面打枪,但他慌得把子弹都打到天上去了,我气得狠狠地回了他一梭子冲锋枪,他便一头撞在公路上不动了。好些敌人简直跑不动了,就干脆坐下,或者躺在路边沟里,把枪统统撂在公路上等着做俘虏。我们顾不得管这些,仍然加紧追着。
眼看前面的敌人剩下不多了,忽听李振芳在我旁边喘着粗气喊:
“真快,已经追了十五里地了!”
我向前一看,不禁叫道:
“同志们,快追啊!前面就是军隅里啦!”
到达军隅里北侧约1华里处,部队暂停休息,营长胡家恒把八连一排长杨洪礼和几个班长叫到一处屋檐下,摊开了地图。部署下一步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