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子又姗姗来迟,虽还未开始,晋安帝也沉下了脸,皇子宗室无不早早到了,就他一个大闲人,反而次次来得最迟,分明是不给皇后面子,对他心有怨言。
“儿臣给父皇请安,敬祝父皇端阳节安康。”
季景辞腿脚不便,之前皇帝特许了他坐着请安,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冷了脸道:“太子近日倒是繁忙,来得这样迟,可是身体又有不适?”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季景辞自受伤后,朝中之事皆交了出去,人人皆知太子赋闲养伤,这伤若是一年之后还好不了,太子之位也得交出去,这话让人怎么答?一时间坐在皇帝下首的皇子们脸色都精彩纷呈。
沈越止在旁边脸色白了白,看着太子只抿了唇不说话干着急,此时也轮不上他说话。
章皇后见皇帝像是动了气,她美目流转,轻轻拉住皇帝劝道:“圣上,太子前儿个才去上庙给姐姐上了香回来,这一路奔波劳累,难免有些疲累,又有伤在身,您就赶紧让他落座吧。”
晋安帝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太子,烦躁的摆了摆手,这脾气也不知是随了谁,他捏了捏章皇后柔软的手心,对她宽慰似的笑了笑。
常福推了季景辞坐在晋安帝下首,下排是按照长幼坐着各位皇子,见太子落座,晋安帝说了几句场面话,举杯宣布开宴,众人山呼万岁,气氛又复热烈起来。
席上宫女端着美酒佳肴穿行其中,彩衣翩跹,鼓乐重鸣,众人挨着上前向晋安帝敬酒献礼,齐王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皇帝皇后开怀大笑,听闻齐王近日有些咳嗽,皇帝还特特把太医叫过来问了几句。
宁王是皇长子,因为出身行伍,长得颇为壮硕,算是兄弟里的异类,见太子挨了教训沉闷坐着,他斟满一盏酒递上,“老三,大哥知道你心里不痛快,看老二那轻狂样子,在大哥心里你才是正经嫡出的太子,不说那些虚的,咱兄弟俩干一杯。”
宁王生母身份低微,不过运气好一举生下了长子,晋安帝对这长子也没有几分疼爱,小小年纪便扔去了军营,他自觉与太子同病相怜,说话也从不顾忌。
季景辞心中不爽,面上却扯了抹假笑,回敬道:“大哥,你看看这宴上,又还有几人认孤这个太子,罢了,孤这残躯,又还有什么希望。”
看太子这破罐破摔的样子,宁王心里暗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他便自去与相好的宗室寒暄了。
章皇后年逾四十,但是保养得宜,身姿秀如二八少女,肌肤吹弹可破,一双桃花妙目顾盼生辉,纵是美貌如晋阳长公主,每次见了皇后都忍不住赞叹,难怪出了那种事情,她还荣宠不衰,甚至扶正做了这母仪天下的皇后。
“阿月这孩子,长得越□□亮可人了,本宫爱得不行,只恨自己肚子不争气。”章皇后拉着陪坐在一侧的萧明月,跟长公主拉着家常。
晋阳长公主宦海浮沉十几载,又岂听不出这言下之意,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含笑道:“娘娘可别打趣我家这毛丫头了,一天天的给我找事儿,也就这会儿能安生点,晋阳倒是羡慕娘娘,齐王风神俊朗,至纯至孝,来日可期。”
既是来日可期,你倒是给句准话啊,章皇后微笑,内心翻了个大白眼,可惜这晋阳长公主就是一直模棱两可,要不是没个家族助力,她又何苦受她这闲气。
萧明月心不在焉地听着皇后跟她母亲话家常,宁王左右逢源,齐王春风得意,只太子脸色苍白默默坐在那里喝着闷酒,与上首的皇帝跟前形成鲜明对比,萧明月想过去,却被晋阳长公主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底下的这些动作被晋安帝看在眼里,他笑问道:“阿月今年也十六了吧,哈哈,朕还记得当年哭着鼻子说要嫁给太子,这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阿月,来给舅舅说说,现在可还算数啊?”
一时间席上众人皆静了下来,章皇后面上维持着体面的笑容,内里不觉紧张了起来,今上曾经为了得到晋阳长公主的支持,承诺以太子妃位聘之。
萧明月是晋阳长公主的老生女,又是未来的太子妃,自是万千宠爱都不为过,她打小就知道她将来是要嫁给太子的,这会儿听到皇帝打趣,倒是难得红了脸,刚想开口,便被她母亲握住了手,含笑打断,“皇兄,小孩子的玩笑话怎么还拿出来说呢,这会儿姑娘都害羞了。”
她顿了顿,“实话说,咱家阿月小孩子心性,我跟驸马都想多留两年呢。”
皇帝听了这番话不是不失望,萧家势大,他早有心拔除,怎甘心再将他们捧上外戚高位,可是又掣肘于当年承诺,所以他想撮合萧明月跟季景辞,毕竟这太子之位稳不稳还两说,听晋阳长公主这意思是要等尘埃落定了再履行承诺。
章皇后却心里暗爽,长公主虽不给她准话,可是也拒绝了现在就站队太子,皇帝虽给她们母子无限荣宠,却也从不体谅她们母子的难处,她早就明白,这一切,还是得靠自己。
一场家宴,就这样各怀心思,季景辞心中微哂,真是年年都老戏新唱,回头就再给他们加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