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鲜红的血,黏腥的血,猝不及防溅在了脸上。
一瞬间天旋地转,乐窈仿佛回到上辈子飞机爆炸前,碎片割断了旁边女人的颈部大动脉,喷溅了她满脸血。
瞳孔霎时一缩,条件反射般,咻地缩回了剑鞘。
乐窈控制不住打颤,急促喘息。
好多血,好多血……
九霄剑突然躲回剑鞘,逐不宜从仇恨中回神,俊脸微诧。
他手握在剑柄上,用力去拔,却发现,剑似乎剑鞘里生了根,死活拔不出。
逐不宜木然:“……”
*
“多谢逐道友指教,在下受益匪浅。”
乐窈自行缩回剑鞘,在古玉桢看来,就是逐不宜及时收手,点到为止。
他狼狈地从试剑台站起,未及整理仪容,先拱手向逐不宜道谢。
他因在剑道上的天赋,骨子里带着自傲,可方才他却感受到了威胁,当九霄剑刺破腹部,丹田隐痛,他甚至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恐惧、茫然。
原来,这就是面对强者的感觉。
仿佛前面有一座山,不知有多高,可能穷极一生也登不上顶端。
古玉桢挫败不已,却极快地调整好心态,对逐不宜充满由衷的谢意。
今日逐不宜教会了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剑道无止境,切忌骄矜自傲。
……完全没意识到,方才逐不宜是真的对他动了杀心。只因剑修与人对战,杀机也能凝聚剑意,他也就没留意。
逐不宜淡淡扫了眼古玉桢,手下暗自用力,九霄剑纹丝不动。
“……”
逐不宜眼底浮出不悦,薄唇崩成一条线,放弃了拔剑。
他略略扫了眼古玉桢。
垂眸,微凉指尖,轻抚过九霄剑柄上的朱雀之眼。
镶嵌在朱雀眼部的黑曜石,是九霄剑身上最奇诡之处,九霄剑全身都采用了珍贵罕见的材料,朱雀翎、霜炎石、万年石钟乳……唯独最重要的朱雀眼珠处,却嵌了颗华而不实的黑曜石,既无攻击加成,也无防护效果,对九霄剑威力没有任何属性增益,就是一颗,普通而简单的小石头。
它是完美的九霄神剑上,唯一的瑕疵。
一般的铸剑师不会犯这种错误,将一颗平庸的石头嵌在神剑九霄上,更别说九霄剑的铸造者。
可那人却这么做了。
也许是材料不够,也许是这颗黑曜石对她而言,很重要。
——这是他幼时,攒了一月钱才买来的宝石,送给母亲做生辰礼物。
逐不宜眸底黑沉如古井,忽然抬头,似笑非笑地问古玉桢:“古道友的太公星慈老祖,人人皆知,他执掌神器命轨,十年一出关,出关卜一卦,为九州趋吉避凶,清理了诸多祸患。在下很好奇,星慈老祖会不会有算错的时候?”
星慈老祖,是如今星宿海星主,星明老祖的师父,也是神器命轨的执掌者,两千年来为九州预测了不少大事,任职来九州安定,四海皆平,也是九州最德高望重之人。
古玉桢觉得这个问题奇奇怪怪:“太公为九州批命,容不得分毫错漏,为何有此一问。”
逐不宜玩味:“好奇罢了。在下还想请教,假如一人从未做错过事,却被判有错,遭受了严惩,这合理吗?”
“既未犯错,便不该被罚。”
“若这人被星慈老祖批命,说他是祸患,将来必定为祸一方呢?于是,一个从未犯过错的人,却因为灾星命格,还未来及作恶,就已被诛。这种情况,是对,还是错?”
古玉桢脸色微变,“在下不懂道友何意。”
逐不宜意味深长:“你迟早会懂的。”
说着,便持剑走下试剑台。
在他身后,古玉桢思索半晌,憋出一句话。
“事关九州,太公不会草率。”
逐不宜脚步一顿,眼角闪过讽意,“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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