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白雪满天,似乎老天也被王彤的痴情和大义所感动,用漫天飞雪来为她送行。
董六子全身披麻戴孝的走在送殡马车的前面,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如此重孝,重礼加身的他更成了青州府街头巷尾谈论的焦点。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新娘子血溅喜堂,新郎官一下子变成了鳏夫,大好的喜事也一下子变成了丧事!可初尝丧妻之痛的新郎官似乎有些昏了头,送亡妻怎么穿起了如此重孝?行起了如此重礼?
董六子自是没有昏了头,而是悲痛欲绝!不用说三步一跪,五步一拜,如果说能让王彤活过来,他情愿躺在棺材里的是他自己。可这可能吗?
“六爷,你节哀啊!别忘了你还有大事要办。”
张天一在一旁偷偷的劝慰着,他知道董六子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王彤的死让他心智大乱。当初,董六子想假借成亲之名,在婚礼上找机会趁机挟持前来贺喜的中川井上。他想以中川井上为要挟,逼迫日本人放他出青州城。这是一步破釜沉舟的险棋!可不这样,他董六子走不出日本人的牢房。不这样,根本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近中川井上。即便是中川井上识破了他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可他还是有机会!中川井上太过自持自傲,董六子越是桀骜不驯他越想显示日本军人的能力,他越想驯服董六子。所以,董六子就想利用这个机会赌一把!无论输赢他都要赌!这可是他唯一的机会!可谁想半路杀出王彤,王彤用自己的生命给董六子铺了一条出城的路,可看着王彤的尸体,董六子能忍心踏过去吗?昨天晚上,大家好劝歹劝才让董六子恢复理智,告诉他,王彤不能白死!即便是他心中有着姬昌食子之痛,也必须咬牙忍住!在他眼中,在日本人的眼中,王彤的死就是一场意外!他要做的就是把王彤以死相送的这场戏继续演下去。
马车驮着王彤的棺柩缓缓前行,董六子在前面一跪一拜,想快也快不了。前面就是青州府的城门了,一小队日本宪兵分列两旁,张大头狐假虎威的带着七八个狗腿子站在城门**,不知羞耻的当起了拦路的屎棍子,中川井上身边的小野在屎壳郎车上冷冷的看着送殡的队伍,他的任务就是“保护”董六子,只要董六子出了青州城城门洞,他就必须寸步不离!
“六爷,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把媳妇当老娘送是不是有些乱规矩?”
张大头瞪着狗眼,幸灾乐祸的讥讽着。在他看来,董六子就是活该!活该没有娶娇妻的福气,他张大头没有的命,别人就不该有!
“踢烂你这张狗嘴!”
悲愤填膺的董六子飞起一脚,一脚踹在了张大头的脸上。
张大头嚎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地,再起身时,已是满脸是血,四颗门牙全都搬了家。
“啊......董六子……你找死!”
恼羞成怒的张大头张着血嘴谩骂着,伸手就要掏枪。
“混蛋!谁都不许开枪!”
小野怒骂着从车上跳了下来。
“你们中国人只会窝里斗!”
小野不屑的看着董六子和张大头。
“小野太君,你看我……”
张大头疼得直咧嘴,一副可怜兮兮的狗腿子模样。他认为打狗还要看主人,他是日本人的狗,当着狗主人的面,董六子竟敢动手,主人不会不为他讨回公道。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狗主人的一番嘲讽。
董六子面无惧色的看着小野,他知道小野不会动他,他在执行中川井上的命令。
“董先生,别忘了你对大日本皇军的承诺,赶紧把贵夫人葬了吧,中川少佐还在司令部等着你这个盐会会长上任呢。”
小野冷冷的说着。
张大头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他没想到小野不但没有动董六子,就连一句责斥也没有,他这四颗门牙可真是白掉了。
雪越下越大,漫天鹅毛几乎要把乱坟岗给掩埋了。
乱坟岗,顾名思义就是没人管的土岗子。青州府的乱坟岗就在一座断崖之上,左右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埋在这里的大多都是穷人,还有就是那些被日本人屠杀的革命者和无辜者。董六子虽然不是穷人,可他在青州府却没有置地,只能是先委屈王彤和这些孤魂野鬼相伴了。
“王彤,一路走好!苍天为证,六爷这条命死活都是你的!”
董六子泪流满面的看着王彤的灵柩掩入土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天大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六爷,你节哀啊!”
张天一在一旁哭劝着。
小野面无表情的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董六子。他有些想不明白,中川少佐为什么会如此看重这么一个为女人流泪的中国人。
张大头却是边看边冷笑,那笑容真是比鬼还难看。
“六爷,王姑娘已经入土为安了,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该走了!”
张天一止住悲伤大声说着,不经意间蓦地攥紧了双拳。
“王彤,你听着,六爷不会让你白搭上一条命!小日本,拿命来!”
董六子暴喝着突然起身,一甩手,两把飞刀如电光飞逝般飞了出去。一把飞向小野,一把飞向张大头。
“弟兄们,给王姑娘报仇啊!”
张天一双拳飞舞,扑向就近的两个日本兵。
“啊……”
小野好在眼不离身的监视着董六子,他见董六子突发异样,知道生变,急忙掏枪想要应对。可他反应再快也快不过董六子的飞刀,不过,他还是本能的跳了一下,让原本刺入胸口的致命一刀刺进了他的肚子。痛得他大喊一声,仰面昏倒在雪地里。
张大头却没有那么幸运,与其说是董六子的飞刀快,不如说是他的鬼笑让他真的变成了鬼。他一心想看董六子的笑话,哪会顾及到董六子敢在他的狗主人面前突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