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过正午，望江楼上也热闹起来，人声嘈杂，酒客们开始吆五喝六的嚷嚷。

“怎么还不上河豚？这都等多长时间了？现从长江里面钓也该出锅了！”付玉珂对小菜已无味，一心就想尝一口那鲜美的河豚肉。

“伙计？伙计？”付玉珂实在按捺不住大声喊起来。

董雪儿也在一旁助威声势，用力拍着桌子。

“来了，几位还来点什么？”跑堂的陪着笑推门进来。

“还点？你们望江楼就这样待客？你看看我们的饭签，“4”号！现在都快午时了，主菜还没上！难不成想让我们吃到晚上？”

付玉珂一脸的不快，话虽然说的有些堵人，可也是实情。即便是好饭不怕晚，也应该有时间。更何况他们还早早的就递上了“饭签”。

“这-------”跑堂的面露窘色。

“不瞒几位，这些时日长江里面的河豚是越来越少了！想必几位也知道，现在淞沪一带炮火连天，落在江面上的炮弹就像闹蝗灾一样。江里的鱼不是入了海就是游向了上游，像我们这里两边都靠不上的，就只能闹鱼荒了。现在，我们收河豚的都已经跑到了几百里开外。这样下去，恐怕用不了多少时日，望江楼的招牌菜就该停牌了。还有，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的河豚刚才被几个有来头官家人给截下了，好像是军统的人物，听老板说好像有一个还是警备副司令的大公子，跋扈得狠呢！你们就再等等吧，我这就去催。”

跑堂忧心忡忡的说了这么多，一脸歉意的退了出去。

“真是岂有此理，连吃顿饭都有人使绊子！”付玉珂愤然地说着。

白浪的脸色不好看了，他没想到有人敢放他的鸽子！特别是在今天的场合之下，当着他的心仪之人吃他的霸王餐。刚才跑堂的说了，是军统的人，还是什么警备副司令的大公子，听上去，来头可不小！可这又如何？凡事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这是规矩。如果不按规矩，只论权大权小，势大势小，那他也要争上一争！军统的老板是戴局长，可就是戴局长见了自己，也要和他叔侄相称。作为晚辈，自己就是耍性子从他碗里夹块肉吃他也说不出别的。没想到，他的手下倒在这里妄自尊大，抢吃的抢到了他的头上。

白浪越想越气，正自思索该如何出这口气的时候，隔壁突然有人高喊起来，满嘴都是哭腔，像是喝醉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晚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杭州做汴州。可悲啊，可叹！呜呜……..”

“喝吧！大家就喝吧！国乱家坡就在眼前！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何处是我家？王孙国戚还有“杭州”可以栖身，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呢？我们的家又在哪里？”

“林先生你喝多了，当心祸从口出！”

有人在一旁劝慰，可话音还没落就听见桌椅掀翻在地的声音。一时间，碟碎碗破，吵嚷声，叫骂声，乱做一团。

“真是好极了！这顿饭有抢的也有闹的，真是晦气到家了！”

付玉珂气愤的站起身想去质问那些好事者。

白浪一把没拉住，付玉珂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我也去！”

董雪儿刚吃了一勺鱼子鸡蛋酱，见状扔下勺子就跟了出去，嘴角还粘带着酱沫。

白浪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心念：“真是个不怕事儿的主儿！好吧，大家一起闹上一闹！”

隔壁的雅间地上狼籍一片，屋里的人已鸦雀无声，房间的角上站着四个身着长衫的中年男人，脸上满是慌张之色。屋角的另一边也站着四个人，三十岁左右，都是清一色的黑色中山装，带着黑色礼帽，一脸的阴沉之气。在他们的前面放着一个凳子，凳子上端坐着一个青年男人，着装很显眼，一身纯白色的西装相称着过于白化的脸，失血的白。脚上的皮鞋擦的铮亮，把面无表情的脸都映在上面了。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不时地伸手去拭裤脚上的褶皱、一双三角眼透过高挺的鼻梁死盯着一个人，一个躺在地上的老者，就在他的脚下。那老者眼镜斜挂在鼻梁上，半鬓已经花白，脸色被酒气熏得黝红，嘴角上挂满了血迹。

“老夫子我活了六十多岁，没想到竟遭你们这些不肖之徒欺辱，有本事和…….日本人打……。”老者一脸的痛苦之色。

“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就凭你刚才那些蛊惑人心之言！前些天，国民政府已经下发了告南京全体民众书，让大家安于实事，不要说一些扰乱人心的话。怎么？你这个老家伙是没看到还是没听到？今天，大爷我本想出来消遣一下，可没想到碰到你这个老不死的。走吧，你想去军统局，还是警备司令部？”

白脸的年轻人皮笑肉不笑的说着，慢慢地举起手轻轻一挥，身后的四个黑衣人看得清楚，迈步上前硬拽起地上的老者就要走。

“林校长......你们怎么欺负一个老人？”

门口的董雪儿看到老者，惊得花容失色，惊呼着就要上前。可有人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是白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