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却不一样,举手投足都柔和,表情和眼神也是平素的温婉。
趁沈婳音向众人一一拜见问好的功夫,白夫人的目光最终停在了她的左颊——没裹纱布的左颊光滑无瑕,别说曾经的毒痘,就连昨晚的口子都看不出来,仿佛妖法,仿佛昨夜的闹剧根本就是一场虚无的乱梦。
再看郑家的郎君和姑娘们,无不面露惊喜,纷纷赞叹沈婳音的美丽。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孩子,个个夸人不着“美”字,却能变着花样夸得宛若洛神再世。
白夫人身边的婳棠也拍着手乐得合不拢嘴:“音姐姐你的脸好啦?居然不戴面纱了!”
“这位便是——”郑老太太倾身问向沈老夫人,“音姐儿?”
白夫人方才已介绍过,婳棠连“音姐姐”都喊出来了,郑老太太却又问了一次。
沈老夫人笑着点头,“是啊,是音姐儿。音姐儿上前些,来。”
郑老太太的脸上却没有笑容,不住地打量沈婳音,眉头甚至微微拧起。
在场众人都不明所以,只好等着郑老太太发表高见。
被这样一双并不友好的目光灼着,沈婳音的心再度狂跳起来。她没有心思细看郑老太太与记忆中的母亲究竟有几分相像,只想知道郑老太太到底在打量什么。
论察言观色,她比之楚欢自是不足,可是比起深闺内院长大的孩子还是要强上几分,沈婳音本能地察觉,郑老太太,她的亲祖母,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好孩子。”
郑老太太满是褶皱的脸上果然一点喜色都没有了,语气严肃得如同冰窖。
“告诉我,是谁教你这般打扮的?”
这话别说白夫人听不懂,就连见过多少风浪的沈老夫人都没明白。
音姐儿的一身穿戴,虽算不得多么时兴,到底大方得体,根本挑不出错儿来。
众人疑惑间,郑老太太已经站了起来,满座的哥儿、姐儿连同白夫人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无不疑云满布。
“祖母……”
“太夫人……”
郑老太太走到沈婳音面前,抬起干似树皮的老手,轻轻抬起沈婳音的下巴。
沈老夫人也跟着站起来,似乎想制止,但其实郑老太太也没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白夫人上前赔笑:“太夫人,怎么了?”
郑老太太并不理会白夫人,一字一顿地质问沈婳音:“是谁教你这般打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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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叔,我听阿音说,今日贵府别业宴请中书令家眷,沈叔在我这儿玩沙盘,可错过热闹了。”
“怎么,沈叔才蹭了一顿中饭,殿下就碾我啦?”
昭王府有间专门的沙盘室,直接在地上洒沙做模型,将整个北疆都复制了出来,十分壮观。
当年刚做成的时候,沈延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回家与夫人商量也想弄一套,可是建这偌大沙盘耗时耗材不说,主要是占地方,沈延又总不着家,哪儿有闲屋子做这无甚大用的东西?
楚欢坐在一旁喝完药,不慌不忙地解释:“不是碾沈叔,是惶恐,怕耽误沈叔与家人团聚。”
“女眷们相聚,我凑得着热闹么?过去了没的搅了她们的兴致。原本沈叔我也不该这么早到京城,不都是听闻殿下遇刺,这才快马先行吗?今晚还得赶回京畿营地与大军汇合,来不及上山啦。明日一大早要进宫述职,只怕陛下又得留我中饭,说不定还要留我晚饭……这样算下来,最早也得后天才能上山去,饶是如此,也比预期提前了好几日,算是给母亲大人一个惊喜。”
“好好好,”楚欢笑着扶额,“沈叔今日就在我府上好生歇歇,晚上吃了好饭再走,继续给沈叔接风洗尘。不过,酒当真不能再喝了,阿音叮嘱,叫我养好伤前不得沾酒,中饭已破过例,晚上沈叔切莫再劝。”
满身挂彩时都不耽误酒瘾的沈延哪里在意这些,不耐烦道:“阿音、阿音、阿音,殿下半日里倒念叨了百八十回阿音。哎,您要是……瞧上了我们家收养的这颗好白菜,您就眨眨眼,待我回去替——”
“沈叔打住吧!没人拱您家白菜,骂本王是猪真当本王听不出来?”
“咦这可是您自个儿说的……”
楚欢扭脸就对谢鸣道:“我记得沙盘室到了该清扫的时辰吧?锁门,不让玩了。”
谢鸣:“……”
“哎别呀!”沈延顿足,“我可没张嘴说您是猪!殿下这是闹小孩子脾气呢不是?”
楚欢板起脸一拍桌:“仲名,小孩子说沙盘不许大人玩,没听见吗?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