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凶巴巴,不像是唬人的。
楚欢不大自在地勾起唇角,还真有几分忌惮。她换药原本就跟上刑一样,若再故意重些,他疼也疼死了!
“阿音啊,你本指望沈侯会出席春日宴,这样你就可以在春日宴上当众揭开自己的身世,揭露沈婳珠母女对你和郑夫人做下的种种。可是意外出现了,沈侯半路有公事绊住,赶不上春日宴,所以你就对春日宴失去了兴趣,也不必非参与不可,是这个想法不是?”
沈婳音轻哼一声算是默认,老大不高兴,“是又如何?殿下惯会当我肚子里的蛔虫。”
楚欢道:“我料想,你若真像表面那样安于现状,就不会突然进镇北侯府做什么养女,既进去了,便是要有所行动的。而你却迟迟没有动作,只能是在等沈侯回来。”
“那沈二姑娘娇养长大,只会一味娇蛮,心底里虽对你畏若寒蝉,到底想不出真正有利的法子抱住今日的假身份,这才能让你在府里安然至今。”
沈婳音越听越不对劲,“殿下是说我也做得蠢?在府里枉费了许多时候?”
“非也。”楚欢抬手,请沈婳音坐在另一个垫子上,自己也坐了,是要促膝长谈的意思,“我打听了镇北侯府的情况,杨氏恃宠而骄,院中颇有人手财力,又将沈二姑娘视如己出,白夫人在府里一向难压住她们娘儿两个,若无沈侯坐镇,你一旦透露出真相,杨氏定会不顾一切极力反扑,到时说不定还要被他们反咬一口。”
“所以殿下今日是来为我做军师的?”沈婳音有些难以置信,还来不及高兴,医女的角色责任感就站了上风,“殿下不宜如此劳神。”
楚欢不在意地摆摆手,“这点事,略捋一捋而已,哪里算得上劳神。”
沈婳音:“……”
好,是她笨,才会觉得这事使人劳神,祖宗你满意了吗?
“阿音,听我的,你不能不去,甚至应该好好利用这场家宴。杨氏被我们困在镇北侯府,沈婳珠在山上别业就失去了最有力的庇护,这是最好的机会。”
然而沈婳音注意到的却是——
“被……‘我们’?”
楚欢剑眉一挑,“六二大师那桩事,其中难道没有本王的助力?才过了几日,阿音就忘了本王的好处?”
呸,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她早就知道,昭王和瑞王混久了必得近墨者黑,现下已经这般厚颜了。
沈婳音扶额,强行扯回正题:“可是侯爷得过几日才能上山,我去不去家宴有什么关系呢?”
楚欢勾着琴弦,指下发出浑厚的弦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二姑娘到底在贵府做了十几年的嫡女,听说也被沈侯当心肝肉地宠了十几年,你想一击而中地将她扳倒,难度太大,不如种下种子,先在家宴上埋下一枚好棋。”
“对于明日家宴,我们设计统筹一番,假如不巧互穿,我也能——”
“——替你把这件事做好。”
月麟和谢鸣诧异地听见沈婳音天衣无缝地接上了楚欢的后半句。
“我……”沈婳音摸着“自己”的喉结,“又……”
“又……”楚欢摸着“自己”的裙裾。
月麟和谢鸣二脸发懵,异口同声道:“又互穿了?”
这可稀奇,虽说以前也接触过互穿的二人,但听闻真相后再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感受自然特别不同。
仔细看下去,“沈婳音”的神情里的确有楚欢的气度,“楚欢”通身也变得和善可亲了不少。
奇哉!奇哉!
月麟虽一下子听不懂这许多,至少能明白昭王现在要帮她家姑娘,想扯沈婳音的衣袖求她答应下来,又想起“她”好像已经是昭王了,似乎该冲着“楚欢”说话,却又觉得这样滑稽可笑,只好盯着地板道:“姑娘,殿下颖慧善谋的美名在外多年,连奴一介内院小婢都听闻过,有了殿下的助力,姑娘想做什么都能成!快谢了殿下的恩典吧,姑娘!”
沈婳音却道:“我不会去的。”
楚欢身在沈婳音健康的身子里,大步迈到她跟前,似乎已失去了耐性,“我府上有太医,你尽可放心去。”
“殿下你越是认为我是觉着春日宴无用才留下来,我就越是要留下来。”
她用楚欢的声音说得用力,便显得掷地有声、威仪天成。
“自小师父便教导我,医者父母心,我既医治了殿下,就要从一而终,便是太医在侧,便是殿下用不着我,便是天塌将下来,我自个儿也不能离了自个儿的职守。”
月麟和谢鸣插不上话,他们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清楚就不错了,只得眼巴巴看着楚欢的回应。
就见“沈婳音”微微一笑,冲月麟招招手,月麟稀里糊涂地凑近听吩咐,“沈婳音”清清嗓子,对月麟悄声道:“腿长在我身上,自然是我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你说呢?”
“啊、啊?”
“沈婳音”一把挟了月麟的胳膊,拽着她拔腿就跑,“谢鸣!给我拦着你家‘殿下’!”
“楚怀清!”沈婳音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亲王,才想站起来去追,背上就一阵撕裂般地疼,“有本事以后别落我手里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