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音本来心疼月麟辛苦,想责备两句以示警醒即可,没想到她居然编出这等理由来搪塞。
“月麟,我以为你是个老实听话的,虽则经验不足,到底还是把你扶到千霜苑掌事的位置,你如今就是这样答我的?什么口吻像我,这样的借口你也扯得出来?”
“奴说的都是实话!”月麟不敢大声吵嚷惊扰了王府中人,气音里已带了哭腔,“姑娘有时语气就是那样强硬的,说话的神情有时也是那般,奴那时候太困,脑子糊涂,迷迷瞪瞪就遵从了命令,退了出来。奴知错,请姑娘责罚,可是奴不敢说半字谎言啊!”
“还说没有扯谎,我怎么可能和他相像……”
沈婳音话说一半,突然停住。
不,月麟没有说谎。
是因为互穿,月麟见过了昭王版的“音姑娘”……
月麟仍在急急地解释:“姑娘并不是一直与昭王殿下相像的,姑娘大部分时候温柔可亲,只偶尔才有些冷淡疏离,姑娘自己自然意识不到,可是奴说的绝无半句虚言,是真听惯了那般的吩咐,才鬼迷了心窍。”
沈婳音心头暗惊,她自己对于互穿渐渐习以为常,又无旁人指出异常,居然麻痹至此,就没想过身边人可能观察到了反常却不说出来。月麟不算多么机灵,只占一个日日相伴的先机,就已经把她的两种状态瞧得分明,府里那么多人精,说不定早就被人察觉了……
月麟抱住沈婳音的腿,哽咽道:“姑娘,白日里奴能留得命在,全仰仗姑娘的福泽庇佑,姑娘不嫌弃奴年纪小不懂事,破格提拔赏识,这份恩情奴打定了主意要万死以报,以后必定谨慎行事,绝不再叫姑娘失望了!”
沈婳音拉起月麟,神情凝重,“你有这份心,我自然欢喜。我现下还有重要的事要问你。”
月麟抹了一把眼泪,“姑娘请问。”
“就你所知道的,都有谁觉着我有温顺和强硬两副面孔?”
-
翌日,沈婳音给楚欢换药,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沈婳音用余光留意着楚欢的反应,只见他只是熬夜困倦的样子,什么情绪都没有摆到脸上,心里不由更加没底,也不知他究竟生气了没有,究竟会怎样处置自己。
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正如楚欢昨夜所说,登门探望的、公干的,络绎不绝。一些品阶低些的,由谢鸣和陆家宰接待便是,偶尔一些有身份的大人物,还是得楚欢躺在病榻上亲自面对。
沈婳音难闲下来,这才想起,峦平街遇刺的消息想必已传到了栖云山别业的长辈们耳中,她很该送信报个平安,这样才合礼数。
沈婳音略一纠结,还是找到了王府管事的,请他们派个人到镇北侯的别业送个信。
那管事却说,昨日就已经派得力的人去报平安了,因阿音姑娘没醒,才没来得及告知。
沈婳音松了口气,正要道谢,那人又道,昨日盘查峦平街,封住的路人中有沈二姑娘,在现场的昭王麾下已将沈二姑娘一路护送到结庐别业,请阿音姑娘放心。
对于家里的事,沈婳音本来没什么不放心,意外听人提起婳珠,反而心放不下去了。
“沈二姑娘为何会在峦平街?可盘查出原由了?”
“阿音姑娘说笑了,既是镇北侯的千金,司卫军定然只是简单问问,谈不上盘查,听闻沈二姑娘和一个贴身婢女只是路过买饮子解渴而已。”
婳珠脾胃虚弱,从不喝外面的饮子,这理由搪塞外人可以,沈婳音却已经没有心可以放了,追问道:“她只带了一个婢女?”
“是,只有主仆两个。”
沈婳音面上没露什么,等把王府家仆送走了,关上门,与月麟对视了一眼。
月麟显然也存着同样的疑虑,“二姑娘自小身子骨弱,轻易不出门,一旦出门,必得五六个人跟着伺候,排场比夫人也不差,怎么会有只带一个婢女的时候?就算真要买饮子,也是我们做婢女的速速买了来,断没有二姑娘亲自去逛的道理。”
沈婳音道:“而且,我们遇刺的时间他们应该已出城了才对,二姑娘没道理自己在城中逗留那么久,她若真是那等爱逛的,身子骨早该活动得好起来了。”
“按家里约好的,姑娘今日也该上山去了,横竖当面问问二姑娘就都明白了。”
“不,今日上不了山。意外出了这样一场刺杀皇子的大案,昭王伤重,我身为医者,怎么都不该以‘移居别业’或‘出席家宴’为由走开,更何况……更何况昭王是为我才伤着的。”
“老夫人和夫人都在别业安置了,我一个小辈却迟迟不能到,仅靠人传信是不恭敬的,你得走一趟,向长辈解释原由请罪,就说我去不了老夫人办的春日宴了。”
月麟一惊,“姑娘当真不去了?”
“如果你怕自己说砸了被夫人降罪,叫红药教你怎么说,她比我更明白如何与夫人说话。”
“奴并非怕夫人责怪,奴是想着,姑娘盼了那么久却不去了,千容衣行的新衣不是白添置了吗?”
沈婳音还未回答,一个声音就在琴室门外响起:“她当然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