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阿音明面上是沈二姑娘的奶姐姐,真相又能同时瞒住这么多人,说明所谓的奶姐姐确有其人,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沈婳珠!
沈婳音和沈婳珠……
沈婳珠和沈婳音……
她们……
错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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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婳音”带着月麟在昭王府二门下车的时候,正迎面碰上急吼吼往外走的谢鸣。
楚欢脱口而出:“你去哪儿?”
谢鸣一愣,差点接一句“回殿下”。
若非声音不对,这口气他简直以为是昭王在问他,却是阿音姑娘。
“阿音姑娘!某正要去府上请呢,谢天谢地姑娘正巧来了!快进去看看殿下吧!”
“阿音姑娘”便是为着此事来的,也不叫下人陪,这就奔了进去,轻柔的裙摆荡在春风里,带起一阵清苦的药香。
一进内室,楚欢就看见“自己”躺在长榻上,盖着他专门给她留的新薄被,披散着长发,似乎在小寐。
他的脚步顿住,一时间没再靠近。
这画面……说实在的,颇有些冲击力,楚欢一下子就体会到了话本子里说的灵魂出窍的感觉,原先想当面问清楚的事,这会儿全飞到了九霄云外。
似乎察觉到有人来,榻上的“楚欢”撑开眼皮,朝门口望了一眼,这么一望,瞬间弹起小半个身子,眼睛瞪得老大,显然也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楚欢勉强对“楚欢”行礼,“殿下,阿音来了。”
沈婳音用眼神示意仆从退下,一个不留。
楚欢担心他们两个独处一室多有不便,“为何叫他们都走?”
榻上的“楚欢”很不适应地望着门边的“沈婳音”,“嗯……无妨,我相信殿下贴身伺候的下人不会乱嚼舌根毁殿下清誉,我只是觉得现在这种情况……需要一点能说真话的空间。”
的确是需要一点让人自在的空间,楚欢亲眼看着榻上的另一个“自己”,几乎不知该怎么动弹,总觉得一动作,就该是对面那个“自己”动起来才对。
沈婳音却已经重新躺了回去,很没精神的样子,弱弱地道:“劳殿下的驾,替我倒杯水吧。”
听着自己的声音吩咐自己倒水,楚欢一脑子浆糊,行动麻木地就去了。
端着细瓷白杯到榻边看着闭目的“自己”,仿佛自己已经死了,仿佛现在是以灵魂飞天的视角在看人间。
“嘴唇怎么这样干?”
楚欢从没伺候过人,不知该怎么做,只好用说话来告诉对方水已经来了。
“你屋里的家仆都是男子,叫他们伺候我总觉别扭,殿下见谅。”
楚欢本想说“我也是男子”,忽又想起他现在是“沈婳音”,还真不是男子……
楚欢知道“自己”现在玉人花发作,定然是没有力气的,他经历过,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下意识便想伸手托起阿音的脖颈喂她喝水,可他正在阿音的身体里,用人家女郎的身体去碰自己,似乎也不大得体。
沈婳音不喜男仆伺候,自己照顾男病人却不介意,“殿下的礼法包袱好重啊,你现在是医者,劳烦医者以病人为先吧,渴死了你就换不回身子了。在北疆时为了治伤,殿下不是还赤着上身吗?”
“……”
八百年的尴尬事还提它作甚……
“我过去见多了一丝不/挂的尸首,衣不蔽体的穷苦活人也见过,殿下用我的身体扶我一把不算什么。”
“……”
并没有被安慰到。
楚欢依言托起了沈婳音……不,是他“自己”的后颈,把水杯送到“自己”唇边。
再没有更诡异的画面了。
感受到自己的细瘦胳膊环绕着自己,沈婳音心里也怪死了,但她实在没力气多想什么。玉人花就是这般秉性,现在“娇无力”的倒成了自己。
楚欢放回水杯,回到榻边俯身轻声问她:“觉得如何了?我能做点什么?”
沈婳音低低地道:“已服过药了,这会儿想睡觉。”
“去床上睡,榻上不舒服。”说着,楚欢便要扶她起身。
沈婳音推他:“谢殿下好意,只是殿下的床太硬了,我在长榻上很好。”
楚欢便去抱了一床软被,铺在床上作褥子。
沈婳音还是不肯去。
楚欢苦笑:“我瞧着,阿音才是包袱重吧?你在我身体里,躺躺我的床又能如何?莫非我床上有什么不干净的虫子、耗子,惹阿音嫌弃了?”
床上还真有些东西,但不是虫子、耗子,而是楚欢的气息。
沈婳音忽然睁开眸子,“殿下可带银针了?”
“在月麟那儿。”
说着,楚欢出门叫月麟把东西送进来。
不知阿音问这个做什么,他又不会行针,难道她要自己给自己扎?
“不,是教殿下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