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鸣却道:“他们说,根据殿下的几条信息,找不到那样一位姑娘。”
姑娘?不是军情,而是姑娘?
沈婳音震撼。
楚欢自幼长在军营那种“和尚庙”里,还真没听说过他曾有什么风流韵事。
就那祖宗的德行,哪个姑娘愿意与他说话,没事闲的找气生吗?
“殿下啊,就凭着十二年前的远远一眼,属下觉得……实在不好找啊。”
嚯!十二年前!
沈婳音再次震撼,心里算了算,十二年前楚欢大约只八岁上下,那么小就对哪家小女娃一见钟情了?
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沈婳音顿觉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精神头恢复了、又能吃下一大碗汤饼了,忙压着兴奋试探:“我觉得……那一眼里的东西不少,你说呢,仲名?”
谢大哥你快细数一番,那一眼究竟是何场景?
可惜谢鸣没敢反驳他家殿下,只垂头顺着应了。
沈婳音颇失望。
谢大哥,你要做自己,你要勇敢地说出不同的见解啊!
吊着胃口是会害人抓心挠肝睡不着的!
然而实际上,这一晚由于玉人花的作用,沈婳音一沾枕头就沉沉昏睡了过去。
睡梦里,她竟又回到了那个已经许久不曾梦到的地方。
腐臭、血浆、冷风。
最不堪回首的一夜,却在入梦时频频铺展在她的脑海。
天色大亮以后,天空竟格外蓝,青空下,蹄声如滚雷,一条浩荡马队远远地疾驰而过,踏起的大片扬尘是枯原里唯一的鲜活。
又是乱军?抓走母亲的乱军?
她盯着那一队人,僵着身子不敢动,只想让自己的小身体与尸海融为一体。
她几乎是一眼就望见了队伍前部的一匹乌黑骏马,马的颜色很好看,驭马之人也有些特殊,像是个少年,小小的人骑在高大的马背上,体量悬殊,十分显眼。
小少年挽缰打马,疾行中,忽然朝她的方向眺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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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春光清朗,镇北侯府柳絮飘飞,莺啼婉转。
“沈婳音”从沈老夫人、白夫人处请安回来,百无聊赖,坐到案前翻看沈婳音的医书。
医书里夹着一沓纸,隽秀小字抄满了关于玉人花的记载,还有细致的勾划和批注。
也不知阿音现在怎么样了。
楚欢正想着如何找个借口回一趟昭王府,就听婢女来报二姑娘来了。
楚欢略感意外。风水堪舆之事他亲自参与了,昨日又从月麟处套了话,得知杨氏受罚,后宅里很是消停了两天。沈二姑娘这时候来,能安什么好心?
别说,婳珠今日专程过来,还真是来送“好心”的。
前几日,白夫人身边的暮琴给婳珠带话,说音姑娘的新衣裳不能用了,二姑娘与音姑娘身量相仿,春装又裁了那么多,挑好的给音姑娘送去,也是对奶姐姐的一番心意。
婳珠当场答应得好好的,反正六二大师马上就会踩实阿音的不祥,就算不能立即将人逐出府去,起码叫她去不了结庐别业,当然也就使不着新衣。
谁成想,事态大反转,最后竟是婳珠自己落了个灰头土脸,衣裳还是得送,且最后留在府宅的居然变成了杨姨娘。
婳珠在岫玉馆里难受了三天,谁也不见,甚至都没出门请安,白夫人也不去理她。沈老夫人有些糊涂了,闹不清原委,只依稀听说二姐儿病着,又好几日没见着人,还叫厨房送些酥饼甜粥去,倒让婳珠感动得大哭一场。
这三天里,婳珠想通了一事。
白夫人,定然已经知道了沈婳音的真实身份,所以自阿音入府以来,白夫人才处处偏袒,待她这个“嫡姑娘”也越来越敷衍,到了六二大师去千霜苑那日,是彻底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对杨姨娘也是前所未有的颐指气使。
谁人不知镇北侯府没有出身尊贵的女眷——郑六娘去得早,不算——白夫人与过门更早的杨姨娘在后宅一直都平分秋色,从前白氏哪里会那样强硬地对杨姨娘说话?
一定是因为白夫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什么,所以才那样极力地要带阿音进府。
白夫人和阿音,这对狼狈为奸、居心叵测的娘儿俩,居然真的在等待机会打压她和杨姨娘。
婳珠锦衣玉食长大,是侯爷和姨娘的掌上明珠,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时间从自在女郎变成案上鱼肉,需要思考这些弯弯绕绕,她已经烦躁地摔了好几套碟碗。
现在姨娘已护不了她,她唯一的指望就是父亲大人的宠爱。
如果她真的无法阻止身份的公布,至少得留住父亲的心,让父亲厌恶那个丑到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沈婳音,那么真真假假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一直拖到昨晚,婳珠才命洺溪将自己没穿过的春服都摆出来,一一看过,结果发现哪件都不舍得割爱。
侯门贵女不缺钱财,可当钱财化成了心爱的衣饰,便脱离了金钱的意义,成为心尖上的宝贝了。
既是宝贝,又怎能拱手让给沈婳音那个小贱人?
还是洺溪想了个好法子,一举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