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音垂头拨弄着掌心的碎石玩,“瞧大师的堪舆铺子如此体面,应该多年行走于大户人家吧?不该眼皮子这样浅才对,怎么就被人收买、诬陷无辜呢?”
“姑娘说的什么?老夫怎么听得一塌糊涂?”
“就是问问你最近有没有做亏心事呀,想不起来?那就辛苦大师多站一会儿,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什么时候请坐,反正暮春的太阳也不热。”
直到此时,一个小弟子才发现师父似乎双腿不能挪动,捅咕捅咕同伴,疑惑着一起往师父身边去看看怎么回事。
沈婳音的纤指又是一动,这回六二大师看清了,只见一枚细小石子击中了弟子的后背,就见那弟子脚下一歪,哎呦一声扑倒,两条腿拖在地上居然爬不起来。
另一个弟子机灵,见状蹊跷,不管三七二十一,撒丫子就往外跑。沈婳音回手一弹,石子擦着他的胳膊飞偏,人已窜进了前堂后门。
若叫他跑出去喊了人来,可就闹大了。沈婳音和月麟忙追上去,却哪里赶得上年轻小伙子,眼看他再飞迈几步就能直接奔出临街的前门了。
楚欢踉跄几下,目光一晃,发现自己正在……提裙奔跑?
啧。
沈婳音房里那个婢女还在往前追,前面一道身影窜出门去,看不见了。
……什么情况?
楚欢当即向前一纵,在半空轻飘飘一翻,伸脚精准踩住门框侧边一蹬,整个人“飞”出门去。
月麟看傻了眼,呆愣愣地跟出去一瞧,就见三丈开外,自家主子把那弟子踩在地上,正望着自己的方向,仿佛在问“如何处置”。
月麟满脑子都是方才“沈婳音”飘出去的画面,整个人都惊呆了,根本接收不到主子递过来的眼神。
大街上行人络绎,已经有好几个人往这边打量了,楚欢不想惹人眼目,便一手提起……没提动,双手拖着青年,把人拖回了铺子。
要不是沈婳音的身体没有武功底子,楚欢也不至于追到大街才追上。
叫月麟把人简单捆了,楚欢趁人不注意,挽起左袖看了一眼。
雪白细腻的左臂上,果然用眉笔写着一行字:令造谣神棍明日进府澄清。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有事写在皮肤上,可以减少许多麻烦。
楚欢眉头一皱。
造谣?造阿音的谣吗?
居然逼得阿音亲自下场解决,定然不是小事。
他这些日子公事棘手,日常按叮嘱口服益气补血的汤药以待行针拔毒,无暇他顾。沈婳音深在侯府,也不曾主动给他递信儿,以至于楚欢对镇北侯府的近况知之不多。
逼人就范这种小事,楚欢自是得心应手,可惜在天子脚下不便动真格,军中那些阴狠手段一个都使不上。
他从炉旁抽出一根铁钎,一面往后院走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吹去上面的积灰。
六二大师在第二个弟子被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今日讨不了好,见这小姑娘仿佛裹挟着寒霜“杀”了过来,吓得简直想尿了。
“我说!我说!姑娘问鄙人亏心事,确实是做了!鄙人……给周侍郎的新妇算命时,故意胡诌了一句卜辞上没有的凶兆,就图多卖出一把桃木剑,鄙人这就去还钱哪!”
“谁问你这个了?”
“沈婳音”嗓音清润,甚至带着点天然的甜糯,语气却凉似刀锋。“她”懒懒地用铁钎一下一下拍打着掌心,跃跃欲试。
“当年前朝末帝处死那么多神棍,看来你们都已经忘了,是不是我大凉待你们太过宽容,叫你们敢在天子脚下干起诬蔑无辜的勾当?”
铁钎下一瞬就触到了六二大师的脸,又冷又硬的触感携着短促的破空之声,凉飕飕阴森森的。
六二大师用能活动的上半身最大限度地往远躲,连声哭道:“姑娘饶命!鄙人眼拙,姑娘就是镇北侯府乾位‘开’门上的那位吧!我招,我招!是府上杨氏非教鄙人那般说的!鄙人只是拿钱办事,对姑娘其实没有恶意呀!”
“她教你说什么了?”楚欢慢条斯理,尾调稍稍扬起,听得人发毛,“给我一字一句如实道来。”
六二大师躲得都快闪了老腰,“姑、姑娘,腿实在麻得厉害,姑娘开恩,先把穴道解了吧!”
“不会。”
“啊?”
楚欢道:“不会解,你站着说即可,不必跪了。”
“……”
六二大师内心爆哭:□□祖宗!谁说要给你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