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郎的表情果然松快了一点,“好香喔,音姐姐亲自调的?真厉害。”
她把眼神向后一递,青兰便去取来一只木盒。
青兰有些紧张地笑道:“我们姑娘知道音姑娘要进府,正巧上巳时打头面,就多打了一只赤金雕海棠纹臂钏,老郝家的手艺,想着海棠纹应千霜苑的景,献给音姑娘最合适不过。”
青兰一面说着,打开木盒,从细软锦布里取出臂钏,在沈婳音手臂处打量几眼,用丝帕垫着掰动臂钏的圈围。
臂钏是照着一般女郎的尺寸打的,但各人臂围不同,差上一点就戴着松紧不当。赤金的首饰好就好在质地软,尺寸能调节,不必沈婳音亲自试,青兰已调整妥当,放回木盒交给紫芙收好。
沈婳音猜着这意思大约是不再计较昨日之事,见面礼贵重了些,但日后再慢慢还礼也就是了,于是眼眸弯起来,没有推拒。
“多谢美意,三姑娘有心了。”
看着笑得甜甜的沈婳音,婳棠的表情反而变得愈发僵硬,“音、音姐姐喜欢就好。”
昨日还一身冰霜不容靠近的音姐姐,今天居然言笑晏晏,简直像换了个人,实在太瘆得慌了。
沈婳音也纳闷,这小女郎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与婢女们的描述不大一样呢?
或许聊一聊女郎间的话题更易拉近距离?
于是她低头把发髻指给婳棠看,“对啦,三姑娘瞧瞧,今早音姐姐院里的月麟梳的发髻,好看吗?你说她的手怎么这样巧?”
说着,她又拉起婳珠搁在榻几上的白嫩小手,柔声称赞:“三姑娘的手生得如此细腻,长大也定是个手巧的。”
哪知婳棠的表情并没有好起来,甚至变得……惊悚。
一夜之间,高冷姐姐怎会突然亲热至此?
小女郎默默抽回了小手,脱离了沈婳音友好的“拉拉扯扯”,嗫嚅道:“音姐姐,那什么,婳棠想起二郎君叫我今日陪他玩蹴鞠呢,实在不好意思,先……先失陪啦。”
原本挺活泼的姑娘语气里竟赔着小心翼翼,说完也不等人回应,跳下长榻略施一礼,一溜烟跑掉了,留给沈婳音一脑袋问号——所以,是她今日的态度还不够温柔吗?
出师不利,沈婳音欲哭无泪。
才进府一天,就害人家小女郎平白哭了一场,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从局势来看,听闻当时府上有头脸的主仆全都在场,一齐目睹了楚欢吓哭三姑娘的全过程,这就更糟了……
她与昭王的经历、性格都大相径庭,就算再怎么谨言慎行,互穿前后也做不到无缝衔接。
沈婳音最气的是,昭王那祖宗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她都已经派谢鸣来请了,昭王何必任性留下来惹事呢?
从一个月前开始莫名互穿算起,这都第几回了?
就说上次,她正在把药材碾小,方便称重煎煮。
祖宗忽然穿过来,还挺勤奋地顺着她的工作往下做,一直把药材碾得稀碎。
沈婳音回去后,稀碎的药末一放进水里,直接和成了糊糊,枉费她从北疆采摘晾干后千里迢迢带进京来。
还有上上次,她原本正在给妇人看诊,祖宗半截穿了过来,仗着习武的功底继续切脉,确诊为气血凝滞、经脉不通,开了几服活血化瘀的成方。
人家妇人回家后自己犯嘀咕,翌日又来问了一遍。
沈婳音再诊,好家伙,人家妇人那是喜脉,差点叫祖宗给断送了一条新生命。
这些事可不是玩的,她完全相信祖宗的好心,可办出的结果却每每令人无语凝噎。
偏偏她与楚欢将各种医学的、玄学的、迷信的法子全试过一遍,结果还是不能阻止互穿。
甚至,穿越得越来越顺畅丝滑了……
朋友见她心情不好,问她又不肯说,便总是安慰她道:“甭管多大的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啊。”
沈婳音忍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
……
镇北侯府的花/径上,沈婳音与紫芙无功而返,幸而一路春风清朗,芍药在路旁成团成簇,布置得既精心又野趣,让人瞧着心情舒畅。
沈婳音轻轻吸了口气,是荒蛮北疆没有的香甜。
不管怎么说,她已进了府,已经成功了第一步,其他的,大可以徐缓图之。
花道的对面,迎面远远地现出一对人影。
沈婳音瞧着眼熟,再一看,竟是婳珠带婢女往这边走,看方向是往主院去见白夫人的。
婳珠在府里长大,应当清楚这时辰白夫人正在老太太院里,这么早就去主院等白夫人,不知要说些什么体己话,又或者,专程在这儿等她吗?
对面的婳珠也认清了沈婳音,脚步一缓,旋即如常,率先笑道:“好巧啊,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