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今年的夏日,除了闷热,还有心惊肉跳,鸡飞蛋打。
首先,成婚不到一年的崔四郎和李三娘和离散场,李崔两家反目成仇,见面就掐,崔贵妃明里暗里给陛下上眼药,想要为崔襄再择一位世家女为妻,萧临渊当时含糊过去,接下来的一个月没有踏足蓬莱殿半步。
接下来,朝中素来放浪形骸的尚书右丞王弘,因中饱私囊,语出无状,毁坏圣物,草菅人命等多项罪名下至大理寺,萧临渊命大理寺少卿崔则主审,两位仇家聚首,听说那崔则日日酷刑不断,大理寺卿都看不过眼了,告病回家休养,其实那大理寺卿也快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他的位子摆明了以后是崔则的,所以他来不来无所谓。
大理寺中,崔则拿着雪白的丝帕擦拭脸颊上的血迹,审了两三日了,王弘一个字都没吐出来,想想也是,掉脑袋的时候,怎么能认呢。
崔则盯了王弘好几个月,若非有十足把握,也不敢御前参奏。
“去把那家人找过来。”他吩咐着手下人,眼中一片阴鸷,早看王弘不顺眼,琅琊王氏的嫡子又如何,是人都要犯错,有错,他就能让他服罪。
夜晚回府之后,崔则还在看着手中状书和那柄玉如意,去年萧临渊去洛阳行宫的时候王弘跟着一起,说了不少好听的话,萧临渊圣心大悦,赐了柄玉如意下去,他在当场看的清楚,所以后来在一个花魁娘子那里看到玉如意的时候,崔则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找来青楼里的老鸨和那花魁娘子,王弘醉酒时的浑话记得一清二楚。
“怕什么,御赐之物又如何,我琅琊王氏百年兴盛,陛下倚重,御赐之物多着呢,只要你能哄得我开心,以后陛下赏的玩意儿,我全都给你送来。”
听后崔则嗤之以鼻,当他多有本事,竟是不知祸从口出。
崔则把那柄玉如意拿走了,手下盯着王弘的人没过多久也回来禀报,说是两年前王弘强行纳了一农家女入府,将人凌虐致死,那女子的家人时不时去闹,王家把事情压了下来,时间久了,也就不了了之。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理成章,崔则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那状书,眉头紧锁,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太合理太顺利了,有些不同寻常。
“想要我认罪,可以啊,让这些人都滚出去,我只跟你崔少卿一个人说,我也只接受你一人在场的画押。”今日牢房里,王弘满身是血,提着口气跟他说话,崔则没理他,现在想想,也很不对劲。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在想什么?”门边传来的女声惊醒崔则,他把东西放下,起身过去从侍女手中推过四轮车,“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院子灯还亮着,想着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就过来看看。”唐夫人淡淡道,她问崔则:“还在想王弘的事?”
崔则莞尔:“无碍,朝中的事,我能解决。”他看着唐夫人,露出从未在外人面前显现的温柔:“我怎么觉得,你近来对我关心了许多,想开了?”
“不管怎么样,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你答应我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我还介意什么呢。”她说这话的时候有多从容,内心就有多恨崔则,很快,她就能报仇了。
唐夫人顿了顿,道:“听你身边的人说,王弘那里迟迟不肯松口,罪证齐全,只要他画押了,一切就结束了,拖的太久对大家都没好处,再等下去,要是王家出手干扰,你这几日的辛苦就白费了,早点结束早点休息吧。”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回去了。”唐夫人自己滚着四轮车出去,崔则立在原地,心中有了些考量。
六月十七,大理寺少卿上奏,尚书右丞王弘数项罪名成立,宣政殿上,一众朝臣默不作声,王崔两家也争了许久,该有个胜负了。
萧临渊坐在龙椅上,蔑视众生,他略微沉吟,望向王弘:“王弘,你真是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触犯律例,按罪当斩!”
萧琢抱着朝笏,微微耸肩,接下来,重头戏就要开始了。
“臣,王弘不服。”
崔则眉心一跳,他攥着朝笏的手发紧,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你有何不服,证据确凿还想狡辩?”
“臣要参大理寺少卿崔则贪赃枉法,捏造罪证,故意陷害!”王弘忍着身上的伤痛,缓缓坐起,“臣与崔则积怨久矣,明争暗斗不在话下,数月之前,上元灯节在福熹斋中大打出手,臣有证据证明,今日种种都是崔则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