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昭妃既病着,就显得比素日娇弱些。玉面未施粉,素衣犹若霜。可举手投足间依然高傲。她清声道:“臣妾适才请了太医来看,说是染了风寒。臣妾怕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还请娘娘在外头坐罢。”
说着,命丹朱、元香过去服侍。华莲觉得这是对皇后不敬,正要发作,林芙止住了她,自顾自在便那桌案旁坐下了,端详那幅梅花图道:“画得甚好。”
关昭妃重又躺回了榻上,冷声道:“不及皇后与皇上一同画的好。”
华莲瞪了瞪眼,林芙笑笑,不说这个了:“都说病中忧思更甚,贵妃现在连一幅画都未能专心作完,想来确实不大舒坦。不知若有娘家人来陪伴贵妃,会不会好一些呢?”
关昭妃怔了一下,懒洋洋道:“多谢皇后好意。只怕臣妾娘家人忙得很,不肯来呢。”
林芙道:“也是,马上要过年了,想来各家都忙不开。可正是这样,才更应该赶快叫了娘家人来陪你呀——年节下,咱们宫里也事情繁多,贵妃若不快好起来,咱们宫里可得少多少热闹呢。”
关昭妃虽是个心思重的,可她嘴皮子实在不像林芙这么伶俐,一时倒没了话说。倒是她的大宫女丹朱,嘴快一些:“多谢皇后娘娘为咱们娘娘费心了。咱们娘娘若想要家人进宫陪伴,自会跟皇上说的。皇上也不会不准。”
元香拿胳膊肘戳了她一下道:“快快闭嘴。”
丹朱自知失言,有些羞惭。林芙笑而不语。华莲过来道:“皇后娘娘,皇上说了午后要来看娘娘的,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林芙道:“好。”
听说她要走,关昭妃赶紧叫人搀她下榻,行礼相送。林芙又虚虚交待几句她好好养病,便出来了。
外头正下起小雪。出了景阳宫的大门,更觉甬道里冷浸浸的。华莲道:“娘娘,咱们何苦来走这一趟,白叫人给些脸色看。”
林芙笑道:“我一是为躲皇上,二是为探探她的口风。谁诚心冒着寒风来与她说闲话来着。”
华莲道:“那娘娘怎么看?”
林芙道:“瞧今日这事儿,她娘家人进宫照应是八九不离十的了。皇上也是当真宠她。就她那个样儿,能看不出是装病来着?皇上也能应了她。”
华莲道:“皇上多半还是要看关家的情分与脸面——娘娘细想,咱们林家出来的做了皇后,关家本就不痛快。这会儿不多给关家些面子,怕是他们有得跟皇上纠缠呢。”
林芙叹了口气,将鹅毛领子又裹紧了些。细细绒绒的毛毛尖儿扫在脸颊下巴上,温软中带着些风的凉气,怪舒服的。正此时,见一小太监匆匆跑来,跪在轿辇前道:“皇后娘娘,皇上正到处找您呐!”
华莲“唉呀”一声道:“是鹤竹呀!是不是你师傅叫你来报信的?坏了——娘娘,您躲皇上可是躲出岔子来了。”
鹤竹的师傅就是万寿宫首领大监黎元。林芙听此,便有些酸酸道:“好呀,本宫也正有些话想问皇上呢。华莲,走快些。”
她正裹在鹅毛狐裘里,半眯着眼想皇帝允了关家入宫照顾贵妃,以及她那半幅梅花图的事儿,想得都快睡着了,这下又精神起来,催着轿辇快些走。积雪在宫人靴下吱呀呀地响,不过小半个刻钟,他们便回了万寿宫了。
皇帝正在正殿里,一样一样欣赏瓶器摆设打发时间。林芙匆忙忙进去,带着一身寒气向他行礼道:“皇上可久等了?”
霍泓装作没听见,继续看手里那件榴花银瓶。林芙又叫了声“皇上”,霍泓于是称赞道:“真是好瓶子啊。”
林芙道:“果真是好瓶子。皇上若喜欢,拿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