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不慎叫了霍泓那一声“檀郎”,林芙便时时感到后悔——这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从此后每回霍泓来万寿宫,两人独处时,他都要林芙叫她“檀郎”。
更要命的是,不光要叫,还要叫得有要求,有水准。比如,两人说闲话时,要叫得自在随和;阅卷作画时,要叫得诗情画意;拉上帳幔,又要叫得柔情蜜意。
林芙现在一听说皇上要来,就想装病。幸而华莲劝她道:“娘娘不可!皇上现在如此关注娘娘,若听说你有什么不舒服,必要即刻叫太医来看的。一露馅,岂不就是欺君了。”
林芙眼泪汪汪道:“那可怎生是好!我真受不了他了。”
华莲忍笑道:“娘娘说什么气话呢。这落在旁人耳里,可是一桩美谈。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也就娘娘老想把皇上往外推。到底是新婚夫妻,脸皮子薄些。”
林芙奇怪道:“哎呀呀,这话说的,莲嬷嬷,你怎地这么懂啊?”
林芙虽做了皇后,可私底下与华莲、水芝一起时,仍有些在家时小女儿的顽皮情态。听她这么一取笑,华莲脸面也僵红了,极力分辨道:“娘娘莫要笑话奴婢。奴婢也是听老人家说的。”
华莲是个认真人,林芙怕她一会儿真急了,就哈哈笑道:“不笑话你也行,你得给我出个主意。快,皇上说午后要过来,怎么办?有时候我真烦他。”
华莲道:“那不如,咱们去看看太后吧。”
林芙道:“好,这是个好法子。正好也有一段时日不见太后了,得看看她老人家去。”
于是收拾打扮一番,喊了轿辇来,往重华宫去。去时,太后正在礼佛。等了约莫半刻钟,才出来见林芙。
林芙向她行礼请安后,笑道:“太后果真是潜心敬佛。回回臣妾来,都不见您人影。再这么下去,您怕是都要忘了臣妾这个儿媳了。”
她在太后膝下三年,太后很喜欢她,早已将她当半个女儿看待。听她玩笑也不恼,遂跟立在一旁的檀溪姑姑乐道:“你听听她这张嘴,真是叫哀家又爱又恨。怪不得皇帝老来跟哀家说道呢。”
林芙竖起耳朵道:“皇上?他跟您告臣妾的状了?”
太后与檀溪都一同笑起来。檀溪道:“皇上呀,什么也没说。只是每回来太后这儿,三句话不离皇后娘娘。”
底下侍奉的宫女儿们都悄悄笑了。太后一边摇头,一边指着她哈哈大笑道:
“瞧瞧你们两个,成天在万寿宫还热闹不够,连到哀家跟前来,还要时刻挂念着。罢了,你今儿是有什么事,终于舍得跟皇帝分开,到哀家这儿来了呢?”
林芙真是臊得恨不得一头扎地里。早知道,就不来看太后了!她只好转到另一件事情上来说:“臣妾好几日没见过太后了,怪想念太后的,就来看看。臣妾还给太后带了样东西来。”
说着,叫华莲上前,将手里一顶梅花纹方漆盘呈给檀溪。上头放的是一件银狐毛大氅,通体银白,在光下看,又泽泽生辉。
太后笑她道:“哀家又不缺衣裳穿,你送这个做什么。干什么不自己留着穿呢?你穿上这身,定像个仙子一样,皇上更加要看迷了眼了。”
林芙道:“这是前日护国公府进献给皇上的,皇上又赏了臣妾。可臣妾母家素来与护国公府不对付,又怕贵妃见了多心,实在穿不得。又想着这衣裳臣妾年轻压不住,还是进献给太后,方能彰显它气势威仪。”
檀溪姑姑点头,向太后道:“皇后娘娘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