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一份小玛德琳蛋糕……不,两份的话,我就允许你请我喝酒。”
路德维希一手摇晃着苏打水,除了弱碱,不参杂任何杂质的清澈液体,灯光下竟也有几分潋滟的味道。
路德维希饿得毫无形象地趴在吧台上。
好吧,她已经破罐破摔了——
在她把把顺杆就爬,不见好就收,葛朗台形象演绎到极致之后。
艾瑞西轻轻一笑,走到吧台里,原先的调酒师打了一个响指就出去了,他熟练地拿出两瓶预调酒来。
路德维希:“……你不要告诉我这个酒吧也是你的。”
心里却更为确定,之前那一切不过都是饿过头的幻觉。
她有喜欢酿酒的朋友,却绝对没有喜欢调酒的朋友。
在他们那个小镇子上的人看来,酒应该被好好地收藏在梨花木的酒桶里,酒桶上刻着缠枝莲花,静静地等待来年一次不经意地开启。
而这种花式调酒不够内敛安静,野蛮的摇晃酒会失去酒最原本的味道。
安和那么喜静的人,连看见喧闹的街市都会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在这样光怪陆离的酒吧里调酒呢?
……
是她错了。
她曾经和安和一样,对酒吧,夜场,以及花哨的生活嗤之以鼻。
这里找不到她那个从小就认识的,亲密的小邻居。
这里只能找到,太会调酒,也太会说情话的英国人。
突然十分想要离开这里。
“不,这是我朋友的,我只有一间咖啡厅,标准的中产阶级。”
艾瑞西手指眼花缭乱地翻飞着,一边游刃有余地微笑,意有所指:
“家族的财产不足以让我挥霍,但使我和我爱的人生活富足安稳,足够了。”
他伸手把一杯调好的鸡尾酒放在路德维希面前。
酒非常漂亮,各种各样的绿色,一层一层如水晶堆砌出的,泛着通透光泽的塔。
“她真美。”路德维希赞叹道:“她叫什么名字?”
艾瑞西深深地望着路德维希的眼睛:“维希。”
“……”
……所以,这货怎么可能是严谨到不可思议的段安和,段安和怎么可能肉麻地用她的名字去命名一种酒。
如果她问段安和,这种酒叫什么名字?
他只会认真地说,既然是用梨花酿的,就叫梨花酒吧。
……
“她叫维希……这是我为你调的酒,只为你而调。”
他的语调带着英国绅士特有的真挚和深沉,他望着你的时候,全世界仿佛都只有你一个人。
而他,要把全世界唯一的你刻入灵魂。
他握住路德维希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嗓音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温柔。
“以此纪念,我第一次看见你时,那瞬间的错觉。”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就好像,我们不是初次见面,而是分离了许久的爱人……在日日夜夜的别离和思念之后,我终于找到了你。”
“你坐在窗边,雨水划过玻璃,人来人往,你却仿佛与整个世界都不相干……你抓住了我的心,我的小姐。”
即便是在坦诚爱意,述说肉麻的爱语,他的眼睛,也是不可思议的干净。
“……世界那么大,而你偏偏来了英国,英国有那么多咖啡厅,你偏偏走进了我的……这不是偶遇,而是注定。”
路德维希:……尼玛这年头的英国人都这么要命么,抒起情来比法国人更坑爹啊。
还好,我们的路德维希小姐是属于夜场上,你狠她能比你更狠的典型。
“很好,我抓住了你的心,你抓住了我的胃,一拍即合。”
路德维希一口气喝了半杯,“你家还是宾馆?”
艾瑞西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维希。”
路德维希又一口气灌下了剩下半杯,涂了一层唇彩的红色的嘴唇与绿色酒液碰撞,暗红色的灯光下,勾出无限暧昧。
接着就听路德维希冷冰冰地说:
“我也是真心的,但只限于这里。”
她用脚尖点了点脚下的土地:
“我不太懂英国人的规矩,但是,我曾和太多人虚与委蛇说着情话……不要露出这种不赞同的表情,艾瑞西,不要忘了,我也是法国人,你眼中,只会坐在男人大腿上的法国女人。”
她放下酒杯,露出一个萧索的笑容:“可是就在刚才,我累了,所以你来迟了,我不再和人玩酒吧的游戏了。”
“酒我喝完了,既然你不打算开.房间,我就要回去了。”
路德维希挥挥手,刚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
艾瑞西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
人影摇晃,音乐喧闹。
他遗世独立一般地站在那里,周围是嘈杂的,而他是寂静的。
就像很久以前的安和。
……深秋,沾在哀蛾翅膀上的白霜,落满一地的金黄叶子,枯木桥,溪溅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