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回忆起往事后,慕宁发现,自己小时候的脸皮比现在还要厚实许多。
当初的她能够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而如今,她只是听晏景重复这句话,便觉得羞愧难当。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为自己重新盖上遮羞布。
她开始睁眼说瞎话:“许是时隔太久,那时又年纪尚小,我记不太清了呢。”
晏景见招拆招:“既是如此,我们不如去找母妃替你好好回忆一下。当然也不止母妃一人,当时见证的宫人可不少。”
慕宁一愣。
这是要把她钉在耻辱柱上啊!
她神色微动,做出恍然状,“瞧我这脑子,我又想起来了。那日我正好听太妃念了话本子,那话不过是仿着话本子说的。”
晏景未言信否,只道:“承诺的事必须做到,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那也算不得承诺。”慕宁掩下心虚,“顶多算是一种美好的期许。”
“既然宁儿有这种期许,我自然要帮宁儿实现。”
“……”
慕宁静默良久,在晏景带着明显戏谑的眼神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那就祝我和殿下友谊长存。”
“友谊吗?”晏景轻喃着,同时手上用力,将慕宁又拉近一步,“可是三年前,是宁儿你抛弃了我们的友情,已经不存在的东西,要如何长存呢?”
二人近在眉睫。
晏景的气息随着话语拂过慕宁的额间,使得她心中一个咯噔。
她很清楚,晏景这是在勾起她的愧疚。
晏景再度开了口:“宁儿,只有最特别的感情才能长久永存。”
他的声音微沉,夹着一丝暗哑,在这样的距离下,极具诱惑性。
慕宁仰起头,望进他那幽深的双眸中。
“那殿下要怎么做?”
晏景沉凝着目光,“这要看宁儿你,准备怎么做。”
他的话满含深意,以至于慕宁无法从中理解到他真正的意思。
慕宁闷声道:“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她能感觉到,从他们重逢开始,晏景总在拿捏着她的情绪。
自昨日的宫宴开始,这种感觉就尤为明显。
她仿佛在被他牵引着走向一条不归路。
但她不明白,晏景到底要带她走向何处。
晏景笑了笑,松开了勾着绳子的手,并向后退了一步。
在慕宁全然不解的眼神下,他悠然地道:“宁儿这么聪明,怎会不明白呢?”
晏景高估了慕宁。
她非但没能明白,反而越来越迷惑了。
他们的对话随着惜兰的敲门声中断。
之后的十多天,晏景日复一日地进宫向昭太妃问安。
慕宁有心回避,然而昭太妃撮合的劲头没过去,成天寻各种理由让二人独处。
他们相处时,晏景虽然没再提起那天未说完的话题,可他的态度却与那日无差。
慕宁实在受不住,便向昭太妃提出要回慕家。
回慕家是身体受到煎熬,在宫中,却是心灵受到折磨。
她觉得两厢对比下,还是回慕家比较好,至少能给她个痛快。
而且,晏景即将和慕文乐成亲,她总与他独处一个屋檐下,这也不太像话。
可是当她同昭太妃提起此事后,昭太妃就会同她回忆过往。
话没说两句,就开始抹眼泪。
这一抹眼泪,便不好再提离宫的事了。
这日,慕宁赶在晏景进宫问安前,先带着惜兰躲到了颐澜园。
颐澜园是宫内最大的宫苑。
堆山叠石,阶柳苑花,入眼处尽是美不胜收之景。
颐澜园正中有一片湖,湖水波光潋滟,熙熙日光洒下,湖面好似镶嵌了钻石翡翠,分外惹眼好看。
湖上还架着一座九曲桥,直通湖中心的清归亭。
慕宁坐于亭中。
湖风送来花香,抚平了她这几日来难得的燥意。
惜兰站在一侧,不解地看着闭目养神的慕宁。
在她看来,这几日晏景对慕宁的态度相当明显,显然是喜欢她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昭太妃才会那般极力撮合二人。
可是为何慕宁从来不会想到这一点?
她心中藏不住事,有了这个疑惑后,便将之问出了口。
慕宁缓缓睁开眼,望着平静无澜的湖面,怅然反问惜兰:“你可会喜欢一个差点儿杀了你的人?”
“不会。”
惜兰下意识地回答过后,骇然地看向慕宁。
“你看,不会的。”慕宁无力地一笑,“当初我为了离开慕家,差点儿杀了晏景。”
三年前他们分别的夜晚,晏景就说过,他会恨她。
晏景一向言出必行,他说了会恨她,那必定是会恨她的。
晏景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引她进入陷阱,一个为她打造的陷阱。
惜兰没听慕宁提起过那一夜的事,本想追问,余光却瞥见了什么。
她提醒道:“小姐,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