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四年的岁月,人不止心思会变。
当年晏景那纤瘦单薄的身子,如今已结实许多。
她还知,世人都爱听好听话,捡着好听的答案说,总是没错的。
如此思索了一番后,她回道:“称心。”
可显然,有的时候,晏景并不在世人的范围内。
听完慕宁的回答后,他一言不发,沉默地向前迈了两步,与慕宁咫尺对视。
随后在慕宁的疑惑中,他抬起手,将她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
他指尖的寒意传来,激得她身体一颤。
“说谎。”他说得笃定,像是看穿了慕宁一般,“既然称心,为何这么简单就撒手?”
慕宁不解其意,总觉得他一语双关。
可还没等她深究细思,晏景已按捺住了内心的某种冲动,转过了身。
恰好这时,房门外传来纷沓杂乱的脚步声。
片刻后,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沉连在外道:“殿下,有雪恨会叛贼登船,属下已安排人处理,请您不要出屋,以免遇上危险。”
晏景神情毫无波澜,语气亦没有任何波动:“知道了。”
慕宁见他这般淡定,猜想他应当有把握降服贼人,因此也没有显出慌张来。
她冷静告辞:“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先行告退了。”
晏景走向塌边,“慕小姐是没有听清沉连所说吗?此时外头正乱,在屋内更安全。”
“听到了。但惜兰还一个人在房间内。”
“慕小姐不用担心,那处已有人守着。”
慕宁稍有些意外,“殿下早就知晓他们会来夜袭?”
“自我们离开栖州那日起,他们便一直跟着我们。”
慕宁“哦”了一声,也没兴趣继续追问个中细节。
既然晏景早已做好了准备,那么的确不需要她担心什么,比起他那些神通广大的暗卫,她出去也只会添乱而已。
见慕宁放弃了离开的念头,晏景随意道:“那么慕小姐请自便。”
说完,他燃起了香,自顾自地倚在榻上,看起了书册,当真不管慕宁了。
如此一来,慕宁倒也自在一些。
她环顾屋内,除了一榻一床外,只余桌旁的几张凳子。
桌上的茶壶杯具结皆因方才的晃动碎了一地,凳子上也被溅了茶水。
她拿出帕子擦干净了桌椅,便伏在桌上歇息。
房外喧闹声此起彼伏,慌乱成一团,可这一门之隔的房间内,却一片安宁。
香炉吐出淡淡青烟,袅袅飘荡,勾得一室清雅。
屋外的骚动迟迟未静,慕宁的眼皮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搭。
尽管她多次调整姿势,想要维持清醒,可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浓重的困意。
她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待她的呼吸放缓渐稳后,晏景放下了未曾翻阅过一页的书册。
他缓缓走至慕宁身前,轻轻唤道:“宁儿?”
慕宁睡得很沉,他的呼唤没能得到回应。
他开始放肆地望着慕宁,不再去掩饰那会令她感到害怕的情绪。
直到将她的睡容在心中描摹了数十遍后,他方以一个虔诚而又卑微的姿态,半跪在她的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脑袋,让她的额头抵上他的。
二人不同的体温,自额间相通。
随后,他又牵起她白净纤小的手,带着它探进中衣,抚上了刚刚令她在意的那一处。
他带着她,去触碰心口上方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
一如他曾经做过的那样,用她的手指,勾勒出每一条伤疤的痕迹。
造成这些伤疤时,他不曾感受到痛苦。
可此时仅仅是被慕宁的手指触碰,他便觉得,心中似有团火在烧,又似有虫蚁在爬。
灼热而又心痒难耐。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难受,几乎要压制住了他的呼吸,让他喘不过气来。
却又怪异地让他感到贪恋。
他一遍又一遍地,引导着她的手抚过那些伤疤。
一遍又一遍地,暗哑着嗓音,压抑着情绪,喊着那让他魂牵梦绕之人的名字。
“宁儿……我的宁儿……”
直到屋外已静,楼船重归平和,他依然孜孜不倦地重复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