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方才的惊吓,这一回,慕宁淡定许多。
她诚恳回道:“实不相瞒,我赚的这点儿银子,还要养一大家子人,可能养不起沉大人。”
“慕小姐误会了!”沉连立即道,“属下是想拜托慕小姐,代替属下给殿下上药。”
慕宁不解,这上药和月俸有何关系。
沉连解释道:“殿下的伤伤及筋骨,这几天本应好好休养,不宜多动。可殿下为了早日回京,一直未歇。殿下又不喜旁人触碰,除了那日同意属下紧急疗伤,便不再让属下上药。他自己又不重视,若继续置之不理,属下怕伤势会加重。”
如果晏景真出什么事,无论是沉连还是那些暗卫,都难辞其咎,说不准要以死谢罪。
命都可能会没,月俸自然也就没了。
慕宁总算理清了沉连方才的话。
望着沉连祈求的眼神,她略显无奈,“殿下不愿旁人触碰,自然也不会让我上药。”
“会的!”沉连无比肯定。
在察觉到慕宁疑惑的眼神后,他又补充道:“属下曾听昭太妃娘娘说过,殿下唯独不介意慕小姐,若是慕小姐,殿下定是愿意的。”
沉连说得不错。
幼时的晏景便不喜欢旁人触碰了,即便是洗澡,也会屏退了下人,不让人伺候。
只有慕宁是例外。
但那毕竟是他们闹不愉快之前的事了。
现在的晏景,怕是最不想让她碰,可能这几天的平和,也都是在孙家人面前做出的假象。
她本能地想要拒绝。
沉连却在她开口前,开始唉声叹气:“殿下原本可以更轻巧地躲箭,只受一个皮外伤的。”
慕宁:“……我知道了,我试试。”
于是一炷香后,替惜兰寻完药的慕宁,来到了晏景房门口。
她是真的不想和晏景多接触。
但晏景也算是为了她才伤了手臂,她不能一直欠着他这份情。
她深呼吸后,敲响了门。
门内毫无动静。
她又试着敲了两下,可仍是无人应门。
等了半晌后,她放弃了,转身便欲离去。
偏偏这时,身后传来了木门开阖的“吱呀”声。
她回过头去,就见晏景站在门口,“你还真是容易放弃。”
慕宁没否认,“我以为殿下不在。”
晏景凝视了她片刻,忽然轻笑出声,惹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他轻启薄唇,声色轻柔:“我还以为,你不会再主动找我了。”
慕宁默了默。
随后她抬了抬手中的托盘,垂首表明来意:“沉大人说,殿下一直没有上药,如果殿下不嫌弃,可否让我帮殿下上药?”
此言过后,她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回答。
她终是忍不住抬了头,一眼便望进了晏景的眸中。
像是涵盖了各种她未知的情绪,浓烈厚重得让人窒息,偏偏瞳中还映照出她的身影,望过去,她仿若被困在了其中一般。
心几不可察地一慌。
她匆忙避开视线,“若殿下嫌弃,那我还是请沉大人来为殿下上药。”
说罢,她便欲离开。
身前那人看出了她的意图,敛去眼中情绪,漫声道:“进来吧。”
慕宁才抬起的脚尖一僵,默默地调转了方向。
她不由感叹这变脸之迅速,这男子的心思还真是难琢磨。
晏景在桌边落了座。
他很自觉地撩起了袖子,露出了于男子而言略显白皙的上臂。
因一直没有处理,且他沐浴时也未曾注意不沾水,伤口已溃烂红肿。
慕宁心尖儿一颤。
她瞧着都疼,都这样了,亏得晏景还能这般若无其事。
她取下随身带着的匕首,看了眼神色如常的晏景,“还请殿下忍着点儿。”
晏景回以一笑,“好。”
慕宁按照沉连所教的,处理掉溃烂部分,又依照顺序一一上药。
看似简单的步骤,却耗费了她小半个时辰。
待一切完成后,她如释重负。
应当是没出什么差错。
“这几日还请殿下注意,不要动用右臂,以免加重伤势。”
她一边说着,一边收起药,最后,她拿出帕子欲将匕首擦干净。
匕首却突然离了手,落到了晏景手中。
他左手把玩着匕首,玩得慕宁汗毛竖起了几根。
正思考着他是不是要秋后算账,为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找她麻烦。
这时却听得他问道:“你换匕首了?”
慕宁老实道:“原先那把在对付雪恨会的时候丢了。”
而且,是晏景弄丢的。
晏景毫无自觉。
他起身缓步走至慕宁身后,左手抚上她的左臂。
慕宁下意识地要旋身躲开,可晏景锢地她离不开身。
她难得皱了眉头,“殿下?”
“这把配不上你。”
晏景自顾自地说着,隔着衣料,解开了慕宁束在臂上,用来装匕首的皮套。
随着皮套落地的声响,晏景将一物放入慕宁的手中。
他牵着她的手,用那手中的物什往前轻轻一划,上等的茶壶瞬间碎成两半。
茶水沿着桌面向外浸润,一滴一滴,落到了慕宁脚尖前。
晏景凑在她的耳畔,悠悠道:“这把才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