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母妃甚是想念宁儿,许久未见她,所以想趁着这个机会,聊解多年相思。若是宁儿为难,不愿住慕府,我可替她另择住处。”
提到昭太妃,孙里岸似有些动容。
他若有所思片刻后,稍稍松了口:“回不回去,还是要看宁儿。”
意思便是,若是慕宁愿意回去,他不会阻拦。
慕宁正想开口拒绝,又听得晏景道:“我也是想着世伯你们大概不乐意见到慕家,所以才先于他们来同你们商量。”
慕宁一愣,而后明白了晏景的意思。
若是她拒绝了,下次找来的,便会是慕家。
北淮女子出嫁,有家中姐妹为其梳发祝福的习俗。
慕家没有亲戚,除了那嫡长女慕文乐外,便只有慕宁这一个女孩儿,这一项便也只能由她来完成。
为了让慕文乐的婚事完美进行,没有任何缺漏,他们或许真的会来寻她。
她不愿见到慕家人,但更不想让孙家与慕家碰上。
若是让他们找来,他们怕是又要重回两年前,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想到这儿,她看向晏景:“我随殿下回京,至于住处,不用麻烦殿下,我会住慕家。”
慕宁已做了决定,孙家几人虽然仍有些顾虑,但还是尊重她的选择。
然而就在要散席的时候,孙蔚之突然问道:“我能否陪宁儿妹妹一起去京城?”
晏景不明显地眯了眼,“蔚之兄想去京城?”
孙蔚之点了点头,“我必须保护宁儿妹妹。”
晏景闻言,长睫微垂,眼中暗色划过。
他的宁儿,何时需要别人保护了?
他摩挲着手指,好不容易忍下那冲上心口的戾气,想要随便找个借口,否决掉孙蔚之所言。
可有人先他一步。
“我自己去就好。”慕宁温颜道,“我不是去龙潭虎穴,怎还需要人保护了?”
孙蔚之立即道:“慕家可是堪比龙潭虎穴的吃人地,我不放心。”
慕宁轻叹,“再怎么吃人,他们也不会蠢到在大婚前对我做什么,以他们对慕文乐的重视,不会让大婚出一点儿岔子,就算再怎么看不惯我,也会暂时忍着。”
慕宁说完,似乎才想起来有个外人的存在。
从前晏景于她,一直处在自己人的范围内。
可如今的晏景,极有可能把她划分在仇人之中。
这两天看似风平浪静的相处,也不过是看在孙家和昭太妃的面子。
而他又即将和慕文乐成婚。
论起亲疏关系来,他应当是站在慕家那边的,如此说慕家,说不定会引起他的不快。
她懊悔地看向晏景,却发现他没有分毫不悦。
他仍是一副端雅做派,“我也认为蔚之兄不用同去。蔚之兄若是住在慕府,保不准会起争执,到时候宁儿也难做。若是不住慕府,宁儿即便有什么事,可能也无法及时相助。”
晏景说得很是直白,孙蔚之听后,一阵失望,却又辩驳不得。
晏景笑了笑,又道:“各位放心,我和宁儿一同长大,自是会护她无虞。若是让她受了苦,别说各位了,母妃便第一个饶不得我。”
孙里岸相信晏景的为人,更相信昭太妃对孙家的情谊。
因此经他如此说后,便同意了慕宁和晏景的决定。
此事就此定下。
*
吃过午饭后,慕宁同孙瀚丘去往租赁的布仓对货。
孙家兄弟此次外出,进了不少价格低廉的好料,堆了近满仓。
府中下人大多目不识丁,算术疏浅,因此这对货一事,便由兄妹俩亲力亲为。
二人记录对账了一下午,方才确认无误。
来时还是艳阳高照,归家时却已银月高悬。
他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家走,迎面却碰上了晏景和孙蔚之。
孙瀚丘疑惑道:“你们怎么来了?”
“方才我与蔚之兄谈了谈给穷苦人家制衣之事,原是想去仓中挑一下布匹,但看瀚丘兄和宁儿如此疲惫,眼下应当还是去吃饭要紧。”
这句话正中孙瀚丘的心,“可不是,我都饿坏了。”
他们此时正好站在一家酒楼门口,晏景问道:“要不就近在这儿吃了?”
孙瀚丘立马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慕宁却有所顾虑,“舅舅和舅母应该还在等着吧?”
孙蔚之叹道:“爹又偷喝了酒。”
此言一出,几人想起了他醉酒的模样,沉默了几息。
随后极有默契地向酒楼中走去。
为了避开孙里岸的酒疯,他们这顿饭吃得极慢。
一直吃到亥时末,他们才满足而归。
早已过了闭户的点儿,街道上空寂无声。
慕宁从未在这时辰出门,难得见识到了这般清冷的栖州。
放眼望去,街上只有他们四个行人,耳旁又传来簌簌风声。
这不由让她想起前日看过的话本子。
她不禁感慨道:“这种时候,最适合盗匪刺客出没了。”
话音刚落,她人猛地被晏景拽到一边。
一支箭从她脸畔掠过!
慕宁心惊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惊讶万分。
早知道她说话这么灵,她就应该靠算命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