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要干嘛?”孟亦粥警惕地盯着他。
沈单缓缓抬起头来,又低下视线,落在肤白唇红的女人身上,语调平缓:“顺路看到你,看你似乎等了挺久。”
“作为老故人,送你回趟家。”
“?”孟亦粥一个踉跄,抬眼看他,“不用了,我自己做公交回去就行。”
两人离得很近,孟亦粥一抬眼就能看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和散落在眉上的碎发,松松散散。有很强的少年气,再加之穿着黑色羽绒服,显得男人的冷白皮更冷了。
她咽了咽口水,大胆地猜测道:“你不会是想在路上,把我game over了吧?”
沈单眼睫微动,好笑地看着她:“孟小姐。”
“现在是法治社会。”
“……”
孟亦粥还是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
沈单喉结滚了滚,面色平静地看着她,手微微一抬,指向前方距离几步的车站牌:“那您自己去看看,现在这个点还有车回家吗?”
孟亦粥立马起身去看。
车牌里内配灯,字很大也很亮。
末班车:22:30
孟亦粥看了眼手机,很好,23:54。
“……”苍天不欺我。
风水轮流转,人必有一报。
见她磨磨蹭蹭好半天,都没转过身来。沈单也猜出个大概,语气依旧很淡,“看到了?”
“那走吧?”
风很轻,男人的声音也很温柔。
孟亦粥内心有点犹豫。
可她又说不好这种情感。只能依稀感受到有点酸,又有点涩。
即使两人站在这儿,中间的距离不过几步,孟亦粥仍觉得他们之间,像多了一条银河出来,横跨在其中。
难以僭越。
她垂下眼来,手摩挲着手机壳的背面。
昏暗的夜色,并没有把她的容貌减去两分,反而衬得她的面容更加隐约白嫩,显得年龄很小,乖乖地,让人说不出重话来。
或许是心有灵通,沈单径直把车门打开,用着机械的语调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一遍,:“不是你说的吗?我三天一个女朋友,四天一个……”
孟亦粥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大概就是,你不是说老子备胎多得很吗?难不成还怕吃回头草哦?
孟亦粥很想反驳他,但又不能反驳他,因为这话她说的。
“……”
“打住!”孟亦粥被他调侃的急的跳脚,连忙堵他,“我上,我上,还不行吗?”
沈单慢悠悠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把门拉开,请她进车。
车里开着暖气,和外面的湿冷天气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吹得孟亦粥也放松了两分。她把围巾松了松,露出了清透精致的小脸,又用力地揉了揉脸蛋,使自己不至于在舒适的车内睡着。
沈单侧眼看着,直到等她没了动作,才收回视线,启动汽车。
车内极度安静,只能听见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却没有人开口。
放在两座之间的手机,忽的发出振动。
沈单手握着方向盘,没有空闲的手接,只淡淡扫了两眼,没动。
手机仍然在振动,像是一只叽叽喳喳个不停的麻雀。
孟亦粥想了想问:“你不接吗?”
“开车呢,没手。”沈单目视前方,“还麻烦你帮我按下免提。”
可能是因为靠得太近的原因,男人的声音如麻麻的炽舌滚烫,车子里似乎还有男人胸腔发出震动,停留下的声音。
电话拨通。
是一道听起来有点软软的女声,好像有点点耳熟。孟亦粥想。
“哥,不是说好的来车站接我吗?”
“忘了。”
孟亦粥把头撇向窗外,夜空中亮的闪人两个大字,直入眼眶,“南站”。
而当事人本人却像是没看到一样,淡定地对着空气说:“我离南站远着呢,来不及接你。”
“自己想办法回家吧。”
女声:“哥!你又鸽我!”
“嗯,下次一定。”男人的态度很敷衍。
电话很快挂上。
孟亦粥斟酌着开口:“其实,可以把你妹妹带上的。”
她又补充道:“我不介意的。”
过眼的路灯像是交织在一起的流星,划过眼睛。
车里很安静。
沈单微微侧头看她,眉眼低敛着,语气稍低,懒懒的开腔。
“我介意。”
可以有很多种回答。
但偏偏是孟亦粥不曾预料的回答。
黑夜浓稠如水,被月亮咬碎的星星碎在星空里,从眼眶闪现而过,又再次停留。
孟亦粥垂下眼睫,黑羽般的睫毛,在黑暗中轻轻颤动。
约是察觉到孟亦粥情绪的不对劲,沈单十指扣住方向盘,不紧不慢地说。
“不是因为你不带她的。”
“她今天失恋了,见到我恐怕会怕被发现。反而容易紧张,刺激到那小孩。”
“谁失恋了?”孟亦粥没反应过来。
沈单:“我妹妹。”
孟亦粥点点头,没想到沈单对他妹妹还挺关心的。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半天也只是吐出来个“哦”字。
“那……为什么还送我呢?”孟亦粥小心地瞧了眼沈单,又觉得这话似乎在咕噜咕噜冒着幸福的香甜气,她连忙补救,“你完全可以自己回家的。”
“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家的。”
车子驶下立交桥,有风吹进车里,风铃与风在瞬间交汇,发出了轻微的声荡。
突然,孟亦粥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可笑性。
为什么要送她。
有什么为什么呢。
孟亦粥沉默了下,手搭在大腿上,甚至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开始有规律地敲击起来。
一下一下,看似打在腿上,实际都打在心里。
孟亦粥决定换个话题。
沈单唇角小幅度地勾起点笑,闲散地说。
“可能是看不下去某人在高中,就因为上课偷偷摸摸读了几本讲社会案件的杂志。”
“又恰巧地被其中一篇关于女孩打车遇害的事件,吓得一个星期不敢一个人回家,晚上还被吓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早上顶着个黑眼圈,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乞求自己的同桌行行好,助某人早读睡觉一臂之力。”
“……”
孟亦粥:你点我名字得了。
孟亦粥恼羞成怒,嫩白的一张小脸瞬间成了红玫瑰般娇艳的颜色。
顶着千百斤重的颜面,孟亦粥表示她绝不会承认自己向沈单服软的。
说来也是奇怪,每天下课困得和顶级大熊猫一样的沈单,从来没见他在任何课堂上睡过。
——严谨来说,只在语文课睡过几节。
沈单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个子高。一旦稍微弯弯腰背,穿件宽松的校服,就能轻易地把孟亦粥遮住。以一个绝佳的位置,让她睡个好觉。
而每每遇到实在缺觉到不行的时候,孟亦粥就会摆出圣女在此,请求沈单大爷行行好的专有姿势。
靠窗的男孩倚在墙上,神情散漫自如,吊儿郎当地挑着笑,一字一顿道:“不——行——”
他每次都这样说,可没有那次不为她打掩护的。
车子在黑夜中穿行,城市霓虹灯作伴。霓光乍现,眼里似有烟花滚滚烫。
“求求你了,别念了,别念了。”
孟亦粥眼睛大而清透明亮,不携一点污渍。真的是半生归来是少年,少年依旧是少年的纯净。尤其是望着人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让人心里软下来一块,为她。
沈单瞥了一眼女人,手指微动,无声地笑了笑,没说话。
车内灯光微明,只能照亮男人淡漠的面容。
松散的黑发落在眉宇前,削弱了几分逐渐步入社会的成熟感,反增了几缕不羁少年气。不说话的时候,全身仿佛都浸着一股冷气,似乎对什么事都提不上兴趣。
这才是沈单该有的样子嘛。
帅哥那都好,就是多了张嘴。
孟亦粥神情松了松,转过头来,看见了一个小东西。
一个丑丑的挂件。
“你还留着它啊?”孟亦粥往前坐了点,伸手碰到前方放着的小挂件。
挂件是用棉花做的玩偶,小小的一个,一戳它就陷下去一个洞。
沈单正在开车,顾不得分散注意力,只是顺势顺着女人动作看过去。
天色昏暗,女人的手仍白得如上好的瓷玉。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加紧了力,眼眸的颜色加深,用听不出语气的语调:“坐好。”
一听这话,多年充当学生身份的孟亦粥迅速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乖乖听话地坐在位子没了动作。
待做好后,才反应过来,要他管?
沈单语气散漫字字清晰地直视前方,目光半分没给孟亦粥留:“忘了丢。”
???
死男人!受死吧!
阿西吧!
孟亦粥一瞬间在脑海里闪过,太极拳柳叶刀擒拿……只可惜她不会。她平息了两口气,暗念了数十遍,阿弥陀佛才平静下心情。
无他,只因。
这挂件她送的。
前一秒以为前男友,对自己念念不忘。
后一秒就想,来一套广播体操给前男友狠狠一拳。